罕見的失誤讓伊萊下意識地停頓了幾秒。
然後,他才托起槍把，重新校準：“事實證明，你的時機也選得不怎樣。”
“恰恰相反,我覺得這很好。”喬茜清脆的笑聲仿佛就在耳邊,聽上去相當愉悅，“至少讓我知道了,我親愛的丈夫並不總是無動於衷。”
“丈夫？”
如果她不是用這種玩笑般的語氣,這個稱謂應當會更加令人欣喜。
伊萊繼續向下方的野豬群開槍，直到把彈匣全部打空才暫時放下武器,一邊熟練地填裝，一邊說道：“我沒有。”
“Huh？”喬茜沒有聽清。
“我的意思是——”伊萊微微側頭,看向駕駛位上的喬茜，“對於你，我從來沒有過無動於衷。”
這一次他的聲音非常清晰地傳導到了喬茜那裏。
她沒有接話,隻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伊萊也同樣沒有繼續開口，默默地收回視線,繼續尋找自己的下一個狩獵目標。
因為路上遇到那群野豬的關係,兩人抵達傑米家時比預計的要晚一些。
天色才開始暗下來,雲層壓得極低，像是被人為傾倒了一罐濃烈的油彩，橙紅在雲層裏暈染開來，形成整片壯麗恢弘的霞彩。
喬茜和農場的女主人凱莉還有這家的孩子們一起烤著棉花糖,伊萊則和他的老朋友傑米負責照顧好戶外烤爐裏的食物,空氣中彌漫著焦糖、烤肉和烤玉米的混合香味。
“不得不說，雖然過去了一年多,我還是對於你們結婚的事實感到難以置信。”望著篝火旁的身影,傑米對身邊的伊萊說,“確切地說，伊萊，我甚至沒有想過你會有老婆。”
“Why？”伊萊目不斜視，隨口問。
“Why？”傑米嗤笑了一聲，轉過頭說，“夥計，我以為你早就準備好做個真正的‘孤星’呢，畢竟你看起來除了賺錢和農場之外，連自己都不愛。”
“那你就錯了。”伊萊說。
傑米不由地側目，追問：“錯在哪裏？還是說，你想要告訴我，你愛上你老婆了。”
“傑米，這與你無關。”伊萊不是很想討論這個話題，即便這個人是他少數的朋友之一，“以及，我希望你能表現得更加友善一些，比如我隻會稱呼‘凱莉’是‘凱莉’。”
“噢，老天，你真的愛上霍頓了。”傑米換了個稱呼，卻依然沒有掩飾對於喬茜的某些負麵看法，“我知道對很多男人來說，擁有這個星球上最有名氣的女人能夠帶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但你顯然不在此列。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麽，伊萊。”
從朋友的角度來看，傑米顯然不認同霍頓-麥卡洛夫婦是因為愛情走到一起的。
這麽說或許很殘忍，可事實是，就連伊萊本人都知道，喬茜並不愛他。
就連當初喬茜選擇跟伊萊結婚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為了更好地捆綁兩人之間越來越無法分割的龐大利益，而小部分可能是她的公眾形象讓她需要一段婚姻。
所以，在他們結婚的第一年，她有六個月在片場，三個月在全世界到處飛，剩下的三個月則留在洛杉磯忙她的工作。
今年稍微好一點。
由於拍攝《颶風營救2》受傷的緣故，她在紐約附近的普林斯頓靜養了很長一段時間，除了為好友馬克.榮森的單曲《uptownfunk》客串了MV之外，推掉了今年上半年的大部分拍攝工作。
然而即使是這樣，霍頓-麥卡洛夫婦真正相處的時間也隻是最近的兩三周。
他們連正式的婚禮都沒有舉行，隻是在簽完冗長而詳盡的婚前協議後，選了一個最近的工作日登記結婚，然後連個慶祝晚餐都沒有，喬茜就飛去國外工作了。
“你不會明白的，傑米。”伊萊說，“我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愛，但我想看看，我們在一起是什麽樣的感覺。”
傑米不置可否，隻問：“那你得出結論了嗎？”
伊萊回答：“結論是，‘結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
“好吧，哲學家。”傑米舉了舉啤酒罐，“敬你的‘現在’。”
伊萊默默地喝下一口酒。
可以說，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隻是按部就班地遵循家族傳統、守護著家族的土地和財富，也一直認為接下來的人生也隻會是這樣。
直到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見到了現在成為自己妻子的那個女人。
一開始，伊萊隻嗅到了喬茜身上屬於華爾街的血液。
這類人身上往往有一種絕不低頭的狠勁，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幹擾他們對於利益的追求和攫取，野心勃勃並且精力旺盛，會是很好的合作對象。
但漸漸的，伊萊發現自己的這位合作夥伴不太一樣。
相較於絕大多數好萊塢明星或者華爾街金融家的紙醉金迷，她顯得過分清醒而自律，甚至讓人感到了孤獨。
絕不是那種缺乏安全感的孤獨。
她是始終清醒的。她隨時可以陷入，也隨時可以抽身離去。
相比之下，伊萊卻出於孤獨，給了自己一場沒有終點的自我流放。
他對她產生了好奇。
顯而易見，一旦男人對女人產生了好奇，關於愛情的前奏曲也跟著來臨了。
篝火派對到了尾聲，徹底拉黑的天幕也綴上了點點星子。
信號欠佳的收音機裏播放著鮑勃.迪倫的歌曲，傑米和凱莉不顧滿身油煙慢悠悠地跳起了舞，而他們的三個孩子都跟喬茜坐到不遠處的台階上看起了星星。
隻有伊萊獨自用樹枝撥弄著剛剛熄滅的篝火，腳邊不知道什麽時候蹲了一條農場裏的老狗。
偶爾，他會忍不住看一眼屬於喬茜的身影。
風吹亂了她每天依然精心打理的頭發，一身與普通當地人無異的休閑裝減弱了大部分她身上關於電影明星的特質，那些讓她看起來魅力四射也同時充滿距離感的特質。
可她現在的樣子很真實。
誠實地說，他覺得她連每一根發絲都在這片夜空下發著光，聞起來也應該像是一個棉織物被太陽暴曬過後的夢。
一切都是如此的寧靜。
連晚風送來的些許涼意都隻讓人感到溫暖，沒有任何沉重或者苦衷。
回去的路上，伊萊顯得格外沉默。
幸運的是，喬茜很早之前就習慣了他的這種狀態，也不覺得沉悶，自顧自地看看天，或者隻是感受風吹過耳邊的輕吟，沒過多久，直升機停在了他們農場的停機坪上。
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是的，他們當然還是分房睡。
躺在主臥的大浴缸裏，點了兩排氣氛感十足的香薰蠟燭，讓潔白的泡泡都染上了暖色調，也讓一個普通的夜晚都變得格外靜謐而美麗。
遠離大城市的喧囂，遠離好萊塢的浮華。
這大概就是她在這個農場停留了比計劃更久的原因之一。
喬茜想。
窗外遙遙送來憂鬱蕭瑟的琴聲，某個睡不著的男人又在樓下的院子裏擺弄他的口琴，今天是一支喬茜所不知道的小調，調子依然是舒緩又令人放鬆的。
好吧，這大概就是原因之二了。
誠實地說，和伊萊在一起的感覺跟喬茜一開始想象得並不一樣，她原本認為他們應該像絕大多數上東區夫婦那樣保持著類似合作夥伴、又比合作夥伴更加牢固的關係。
然而伊萊.麥卡洛與她的父親是截然不同的那種男人，對方之所以選擇締結婚姻，這件事本身就已經代表了太多東西。
隻不過，喬茜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
她對他從未有過真正的愛情——或許她對任何人都不曾有過——卻滋生了與愛情類似的占有欲和控製欲。
很難說她對他的出發點是依賴、占有、還是別的什麽，但他的確是重要的，她享受這種幹擾他神聖秩序的感覺，在他貧瘠而孤獨的堡壘裏構建了一處屬於她的王座，微妙地把控雙方的關係。
可這場婚姻又何嚐不是他對她的另一種羈絆？
兩天後。
休斯頓牛仔節拉開了序幕，無數人騎馬走上城市街頭，加入這場壯觀的遊行活動。
這是休斯頓乃至德克薩斯州一年一度的盛事，許多人從世界各地趕來，不僅僅為了節日期間豐富多彩的各種娛樂活動，關於農業的展覽也吸引著眾多目光。
但最引人矚目的還是今天上午的馬拉鬆和遊行活動，尤其是今年在天神娛樂旗下的SKYY電視台全程直播鏡頭中，還出現了喬茜.霍頓這位好萊塢超級巨星的身影。
當喬茜跨著她的小金馬艾卡莎、頭戴牛仔帽以及身穿牛仔服出現在鏡頭裏的時候，整個直播的收視率都在瘋狂往上升，尤其是她向人們笑著揮手的一幕，直接把休斯頓牛仔節連同她本人的名字送上了Ttime的實時熱搜。
-瞧瞧我在SKYY的新聞頻道發現了什麽！
-失蹤人口居然回歸了……
-她好開心！這身波西米亞風的牛仔服簡直絕了！
-啊啊啊！！！這個笑容擊中我了！！！
-哇哦，茜茜的馬也跟她本人一樣會發光！好神奇！
-太漂亮了，千度了一下，這個叫阿哈爾捷金馬，簡直是我的夢中情馬。
-旁邊的姐姐們也好開心啊，感覺這個牛仔節很好玩的樣子，瘋狂心動！
-本地人表示真的很好玩！這是每年最熱鬧的幾天了，後續還有牛仔競技、音樂盛典、嘉年華之類的，歡迎大家來玩！
-大家都好快樂啊，氣氛也很棒。
-等等，是我眼花了嗎？J左邊的那位**是不是摸了一下她的後背？
-他們是合法夫妻，望周知。
-傳說中的姐夫刮了胡子竟然還有億點辣？？？誰告訴我他又老又醜的？？？
-救命，他還抱她下馬，身高差簡直絕了！這是我可以在新聞頻道看到的嗎？
-恨不能在現場係列！！！
-怎麽不拍我媽咪和她的德州贅婿了？導播快給我拍啊！我加錢！我開SVIP啊！
-我在現場！我快要忍不住當場尖叫了！他還摸她頭發！他們還牽手！啊啊啊啊！！！
-別發彈幕了，快拍視頻啊寶貝，別逼我跪下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