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穿著一身素衣，憔悴得像個布娃娃，雙眸宛如幹渴的溝壑，裏麵除了空洞和蒼生，再看不出一絲從前的俏麗和靈動。
她望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哥哥，問道：“你如今報仇雪恨了，可覺得痛快一些？”
哥哥痛快地閉上眼，艱難道：“對不起。”
小滿譏諷地勾著嘴角，繼續說道：“我想聽你說痛快一些，這樣他們就還死得有價值。”
“否則如同草木枯枝，被人隨意就給折了，多可憐啊。”
她的手撫過那些靈位，然後給了自己胸口致命一刀。
哥哥跑過去抱著她，悲鳴地哽咽，皇上說是放過了他，卻比殺了他還要殘忍。
親眼目睹他最親近的人，一個個死在他的麵前。
甚至還有自幼疼愛的妹妹。
小滿用了最後一絲力氣，輕輕地推著他道：“我太累了，心裏好痛好痛，實在是恨不動你了。”
“若是有下輩子，隻求你不要再當我哥哥了。”
“好嗎？”
可惜還沒有等到哥哥的回答，她便已經形容枯槁，香消玉隕了。
而這一年，她也不過才二十八歲而已。
縱觀她這一生，初時太甜，宛如盛夏裏的瓜果一般，處處透著一股陽光的暖香，日子是極為愜意的。
隨後嫁得如意夫君，也過了幾年瀟灑日子。
隻是巨變來得太快，若是局勢動**，她尚且還可以安撫夫君，照顧孩兒，博一席生存之地。
隻可惜，那巨變是家人引發的，老天都看在眼裏，所以報應就來了。
但是她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哥哥會那麽恨，甚至於連身邊的人都不顧，難道他在家裏那麽多年，始終沒有把她們當家人嗎？
還是說，他們由始至終都是棋子。
可關於這些，哥哥沒有一句解釋，隻是點燃了府裏的大火，抱著她的屍體化為了灰燼。
這一世，結束得太慘烈了些。
林月輕歎道：“如果小滿一開始不生孩子，後麵或許沒有那麽痛苦。”
蕭靖雲道：“在那個大家族，嫡長房沒有子嗣，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靈曜道：“如果不是離陌太過想保全她，不給她夫君身邊留人，也就不會留下禍患。”
“因為太在乎了，容不得一點閃失。”
“可卻暴露了他的弱點，以至於被擊潰了。”
“真是太遺憾了。”
林月驚訝道：“師父，你是覺得離陌沒有發揮好嗎？”
靈曜道：“不是我覺得，他自己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你沒有看見他最後的眼神，他深深地懊悔，但絕不是因為暴露，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狠一點，要是當初完成以後，對張泰下手就好了。”
“如果重來一世，張泰這個人，入不了他的眼。”
林月愕然：“怎麽可能會有重來一世。”
然而她很快就被打臉了。
因為第四次輪回，還真就是重來一世。
小滿一睜眼，呦嗬！
帶著前世的記憶，她又回來了。
林月移了移小板凳，來精神了。
“還可以這樣？”
靈曜道：“這一題很簡單啊，如果後悔了怎麽辦？”
“按照離陌的思路，後悔了就重來。”
林月震驚道：“這是離陌的意思？可他不是不能幹涉嗎？”
靈曜道：“幹涉和重來是兩回事。”
“幹涉是中途阻止，重來是他剛剛睡了一覺，現在才醒。”
“以靈樹的智慧來說，這也是能理解的事情。”
林月嘴角抽搐：“感情所謂的不能阻止，就是看能不能忽悠靈樹。”
“如果我們能忽悠靈樹，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進去了？”
靈曜道：“關鍵是你要怎麽忽悠呢？”
“還有你進去能幹涉什麽？”
“小滿現在可不認得你，離陌也是如此。”
“真正讓他們重生的，是樹心裏離陌的魂力。”
林月和蕭靖雲對視一眼，想進樹心，和離陌的魂識交談一下觀後感。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萬一離陌害羞，和他們打起來不小心把靈樹炸了，那就尷尬了。
到時候滿世界去尋找親人嗎？
真正是大海撈針了。
蕭靖雲看向畫麵裏，說道：“這一世的哥哥也是帶著記憶重生的，但他看出了妹妹異常，自己卻選擇按照前世的軌跡，出門念書。
“這是避免妹妹知道他是重生的，還是想照著前世的複仇計劃再來一次？”
林月道：“應該是避免妹妹知道吧。前世都報完仇了，這一世還來？”
“他怕不是個報仇機器。”
靈曜道：“我猜他兩樣都會做。”
林月問：“為什麽啊？”
靈曜道：“因為他是離陌，有運籌帷幄的本領，他不會再讓他的家人受傷，他也絕不會再讓他的仇人猖狂。”
林月一聽，覺得也有道理。
可她滿腦子都在想，能不能忽悠靈樹，讓他們也進去玩一玩呢？
別的不說，親眼看見小滿長大也有趣不是？
突然，林月靈光一閃。
“神仙都會做夢，靈樹怎麽不會？”
“或許幾百上千年來，它唯一的想法就是做夢呢？”
“相公，要不我們試一試，說不定真的能進去呢？”
“這樣看要看到什麽時候啊？”
“我們進去幫忙吧！”
林月說，顯得激動起來。
與此同時，靈曜的眼裏閃過一抹讚賞。
真不愧是他的愛徒，很快就想出辦法來了。
於是他索性大手一揮，將他們送了進去。
在長長的大樹靈根中，宛如穿過深邃時空隧道。林月驚呼：“師父，你竟然能衝破禁製。”
靈曜笑著道：“傻孩子，在絕對的法力麵前，哪有什麽禁製？”
林月：“……”
蕭靖雲：“……”
緊接著，靈曜又道：“不可使用法力，乖乖當個凡人。”
隨即又一抽，把他們的法力給抽走了。
親眼見證這一奇跡，林月和蕭靖雲表示，修仙路漫漫，真正的高手根本不可估量。
你以為對方真的跟你講道理，其實他也可以不講道理。
如果你認真就輸了。
林月雙眼一閉，一睜。
以為落地呢，結果發現蕭靖雲抱著她。
夫妻倆在人來人往的橋上，看了看現在的姿勢，莫名覺得好笑。
這時，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聲：“姑娘你看，那對夫婦好恩愛啊。”
蕭靖雲和林月順著那聲音看過去，發現茶樓的雅間裏坐著的，正是小滿。
巧了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