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浮生界,便是每走一步都會經曆一個世界。
而每到一個世界,便會有所領悟,直至心中的困惑消除,找到本來的自己。宛如經曆了一場十萬八千夢,恍惚醒來時,卻隻有劃過耳畔的輕風。
終於,林月定住。
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身處棲雲寺,但這裏不是三生琴,是真正的棲雲寺。
靈曜似乎已經等了她很久了,看見她來,指著圓桌上的茶道:“都已經涼了。”
林月緩緩走過去,夏日裏的風很幹燥,陽光很暖。
樹蔭還如同很多年前那般陰涼,茶水也剛剛是她喜歡的溫度。
隻是喝著喝著,她突然發現棲雲寺的山門前有了一道時空的裂縫,那裂縫裏靈氣充沛,吸引著人不斷往前。
再往下看,便發現是她現代的家。家裏的私房菜館生意依舊很好,熟悉的菜香味撲鼻而來,她下意識就想回去吃上幾口。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母親的聲音。
母親嘮叨著說她肯定又熬夜了,不然怎麽一整天都不見人影?
父親笑了笑道:“她又不用爬起來伺候人,多睡一會怎麽了?等她以後結婚有了孩子,就是你想讓她睡,她也睡不安心了。”
母親歎氣:“就她那個挑法,怎麽找得到男朋友哦?”
父親輕哼:“隨便找來的,你也不會同意。”
母親立即和父親大眼瞪小眼,然後又相視一笑。
半晌,母親似幸福又滿足地道:“我是真喜歡這個女兒啊,別人要是敢欺負她,我可不答應。”
父親道:“知道了,我不是在掙錢嘛,以後等她結婚了再陪嫁一套別墅,不高興就自己住,誰也欺負不了我閨女。”
說著,又研發新菜肴去了。
不知不覺間,林月淚流滿麵。
她是真的好想回去,曆經那麽多世,可這一世的父母與她相處的時間最長,給她的愛也足夠多,讓她一直很有安全感。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在他們的跟前成親。
林月想回去彌補,可就在她邁動步伐時,一股寒氣從腳底湧來,與此同時,耳畔響起蕭靖雲的呼喚:“阿月。”
“阿月,阿月”
“回來,我們都在等你。”
“回來吧阿月,回來吧。”
那一聲聲的呼喚,放她清醒過來。
等她再看向腳下,發現那竟然是魔界洗魂淵。
隻要掉下去,那麽她的魂魄將永遠被烙上魔族的印記,自然也就不能再掌管天機令了。
而且,那些曾經一心追隨她的修道者,也將會受到波及。
到時候這份罪孽,她要如何去贖呢?
她勾著嘴角,緩緩笑著道:“師父,為了徒兒,您可真是煞費苦心。”
靈曜轉著手中的佛珠,釋然道:“不,是為了天下蒼生。”
“誠如你所見,你需要什麽,魔族就會給你什麽,但那隻是假象而已。如果你自己沉溺進去,何況就會被困在其中。”
林月笑著道:“是啊,為了天下蒼生。”
“可剛剛我若是掉下去,師父會如何做?”
靈曜道:“掉下去也沒有什麽不好,回去當你的魔族右使。”
“欲望雖然使人墮落,但也使人快樂。”
“至少剛剛你很愉悅,不是嗎?”
林月道:“不,那不是墮落。人有七情六欲,親情的牽絆是很美好的,甚至於愛情的相伴也很溫暖,不能因為順從本心,就說那是墮落。”
靈曜道:“可你怎麽能分辨,那是你的本心,還是你的欲念?”
林月笑著,看向遠山,緩緩說道。
“兒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後來有所悟,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現如今再看,山還是山,水還是水。”
“什麽是得道呢?我也不明白,但我知道,掌管天機令的人,要能容天下事。”
“既能容天下事,為何卻偏偏容不下自己的感情?”
“我對家人的思念是真,我掛念蕭靖雲也是真,甚至於我想好好掌管天機令,不讓信任我的人失望,這也是真。”
“我已經知道了真相,師父困不住我的。”
靈曜道:“一微塵裏三千界,半刹那間八萬春。”
“他們總是問我,為什麽要待在三生琴裏,我其實沒有待在三生琴裏,我隻是待在他們看不見的人間裏。”
“倘若你能明白,無論走到哪兒都不會被困住的。”
林月堅定道:“我已經不怕被困住了。”
“但是我想知道,師父真的是魔主嗎?”
“還是為了曆練我,你故意篡改了我的記憶?”
靈曜道:“你以後會知道的。”
“神與魔不過一念之間。”
“就如同你是林月,但你也有可能是魔族右使。”
“關鍵在於你自己的選擇,而並非是別人強加給你的身份。”
“修仙第一念:見自己。”
“修仙第二念:見眾生。”
“修仙第三念:見天地。”
“你已得道,何必執著於過往。”
“這天下,終須要有人去守護,不是你也會是別人,但為什麽不能是你呢?”
“林月,你可以肩負起這個責任。”
林月聽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師徒倆相處了最後的小憩時光,靈曜便消失了,林月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又變成了什麽模樣?
但她知道,以後她很難再見到他了。
看著眼前的洗魂淵,林月再沒有之前的懼怕,而是堅定地踏了上去。
她是誰,她自己選!隻有不懼怕心中的選擇,她才能真正逃出這個地方。
當她勇敢跨出那一步時,竟然平安出了禁製,回到了青城派。
果真應了那句,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而此時的青城派,已經將九重宗取代,成為九州第一大派。
原來那一日,眾人受陣法破裂,導致元氣大傷。
蕭家人不肯相信林月會一走了之,便不顧危險再起連珠陣。
其他修仙者見狀,都被蕭家人的毅力打動,也都重拾信心,一起助陣。
於是連珠陣再起,魔族餘孽不敵,紛紛退去,再不見蹤影。
等林月回來時,人間早已恢複一片清明。
她知道,是時候兌現她的承諾了。
隻是偶爾還會回想起靈曜離開時說過的話:“你是我和天帝共同選出來的人。以善為念,可以淨化心中惡根。你既已經做到,就不要再懷疑自己。”
林月最終和師父背道而馳,但她知道,師父絕不會走向魔域的。
他隻是前往下一個需要守護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