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襄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冷笑。

“皇上,此事臣可以解釋。”

宋廣霖苦笑著抬起頭,讓眾人都能看到他憂傷的側臉輪廓,他的聲音不大,但現場的人都陸續停了下來,顯然這個時候大家都隻想吃瓜。

所以一片寂靜中,宋廣霖的聲音格外的突兀。

他給大家講述了一個故事。

故事裏,主人公遇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但因為種種原因無法成婚。

後來他遇上了另外一個女人,他不喜歡那個女人,但那個女人卻不斷地吸引著他。

他說她與所有女子都不一樣,如太陽一般耀眼,隨時隨地都能溫暖到其他人,也包括他。

主人公自小除開讀書便沒有什麽喜好,但自從遇到那個女人之後,他的生活開始有了色彩,後來他們成婚了。

沒多久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但他受到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了。

主人公很有男人自尊心,他早就受不了那些言論了,從前他不敢去麵對也不想麵對,而現在他決心要向所有人證明他不靠女人也能過得很好。

於是他主動疏遠了那對母女。

他本以為這樣就會好,那些人就再也不敢詆毀自己,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主人公的嶽父戰死沙場。

他心底是為嶽父感到驕傲惋惜的,他擔心妻子想不開,還特地去陪了她,可妻子早已經心灰意冷,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主人公這個時候才知道疏遠她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想了很多辦法,甚至為嶽丈家奔走,可最終就像是人無法阻止洪水泛濫一樣,事情一樁一樁一件一件地來,妻子不堪重負自盡而亡,而他也終於在得知妻子死訊的時候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我這輩子做得最錯誤的一件事便是沒有能早點發現對妻子的愛意。”

“雲煙是個好姑娘,我本該跟她好好度過餘生,可偏偏……”

“醒悟過來之後我又怨怪她,明明她口口聲聲說喜歡我,要與我共度餘生,可偏偏她卻丟下了我丟下了女兒撒手人寰,我一直都知道她對大將軍府的情誼很深,不然也不會在元襄幼年時三天兩頭帶著她回娘家去。”

“我心裏雖然不太開心,但嶽丈一家都是德行高潔之人,我想元襄經過他們的教導定然也不會差的,所以就將心思放在了元憐幾個庶女的身上,畢竟都是我的孩子啊,我總歸是要一視同仁的。”

“可我沒想到嶽丈家出事之後她也跟著去了,小小的元襄根本就不知道娘親去世到底意味著什麽,我每每看到她嚎啕大哭要找娘親的樣子都覺得怨恨,我不明白雲煙為何能如此狠心,丟下丞相府丟下我們父女直接走了。”

“我才察覺到我對她的情意,可我也永遠失去了她。”

“此後我再麵對元襄的時候就覺得心緒複雜,看到她我就能想到雲煙,但她跟雲煙又截然不同。”

“她不像是雲煙那般愛笑,看到我的時候就怯生生的像是要哭的樣子,還時常吵著鬧著要去大將軍府,於是我也冷了心,就讓別人去照顧她,自己則是避開了跟她接觸。”

“後來她似乎是意識到父親對她的重要性,漸漸開始親近我,但我看到她的模樣就想到雲煙,於是我隻能再次避開……”

“皇上——”宋廣霖一腦袋磕在地麵上發出砰的一聲。

“此事的確是臣的錯,臣當年一念之差做錯了事,後來雖然悔恨醒悟,但雲煙的遺體已經被存放了許多年,臣不想再打擾她的安息,也怕別人抓住這件事作為把柄要挾於臣,所以才自私愚蠢地瞞下了這件事,皇上,臣知錯,臣認罪。”

大理寺門口有一些感性的女子紅了眼,其他人也紛紛沉默著。

顯然大家都被宋廣霖這個心理剖析給震撼到了。

宋元襄依舊站在那裏,像是一個木偶人。

皇上等了許久,等到大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才看向宋元襄。

瞥見她毫無反應好似聽的是別人的故事一樣的臉色,皇帝眼眸一深。

他輕聲問道:“元月郡主,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麽?”

宋元襄聽到皇上這麽說,心底冷笑了一聲。

她就知道皇上是要保住宋廣霖的。

不過幸好她本來也沒打算一杆子打死宋廣霖。

不然她直接找個機會把宋廣霖弄死就算是報仇了。

但前世她受了那麽多的苦難,她不甘心就這樣讓宋廣霖死了。

她要讓宋廣霖一點一點失去自己最在乎的東西,也要讓宋廣霖嚐一嚐什麽叫做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皇上,我要讓我娘親入土為安。”

皇上緊皺的眉頭一鬆。

宋元襄方才鬧得那麽大,他還以為她會像是之前嫁妝的事一樣鬧得舉國皆知呢。

現在看來宋元襄還是很知道分寸的。

“朕準了。”

宋元襄勾唇露出一個苦笑:“皇上,我要讓我娘親入蘇家祖墳。”

“什麽?”

宋廣霖比皇上還先給反應,他怒瞪著宋元襄,聲嘶力竭地道:“宋元襄你別太過分了!你母親並未與我和離,怎麽能入蘇家祖墳?”

“你將我宋家放在哪裏?”

宋元襄冷笑:“我將宋家放在哪裏?你都將我娘親放在冰窖裏,我管你放在哪裏!”

“你但凡想讓我娘親入土為安也不至於這麽多年對她不管不顧,方才你們也進去看過了吧?敢問一句,他可有為我娘供奉香火嗎?”

“並沒有,底下隻有一具遺體。”

宋元襄再次笑出聲:“宋丞相,我娘親死了十幾年了,你半點香火都沒供奉,也沒給我娘親留個牌位,每年給親人燒紙的時候我娘親隻怕是連回來的路都找不到,你方才說,你因愛生恨又因恨生愧,你的愛可真是沉重啊。”

“沉重到讓我娘親做了十幾年的孤魂野鬼啊!”

宋元襄話音一落下,蘇家兩位夫人嚎啕大哭起來。

“我那可憐的小姑子啊……”

“她一生愛自由,嫁入你丞相府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失去自由也就算了,死後居然還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宋廣霖,你空口白牙說得情真意切又有何用?這十幾年,你可有半點考慮過蘇家跟我那可憐的小姑子嗎?”

“你考慮過你們的女兒宋元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