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音覺得自己開車的技術進步很快, 有時候在街上跑著，頗有種老司機的遊刃有餘感。
她第一次開車帶小林去濱州見客戶，溫逐青知道後差點從江城立刻殺過來。
好說歹說, 他才留下一句注意安全，同意她自己回去。
宋棠音以前不知道自己身體裏住著一匹野馬。
她喜歡開快車。
高速限速一百, 最高能跑到一百一，她見有不少人還在超車，便也開始提速。
小林不知道是心大，還是太過相信她的技術, 居然還能在副駕駛上呼呼睡覺。
跑著跑著, 宋棠音發現有警車出現在高速上, 而且還很多輛。起初她不搭理, 可後來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這些警車怎麽老跟在她附近。
直到大喇叭的聲音透過車窗戶傳進來：“江A520QX, 你已嚴重超速, 請立即停車。”
“江A520QX，聽到沒有？立即停車, 否則我們將采取措施。”
宋棠音：“……”
什麽玩意？
溫逐青是在辦公室給劉星瀾講手術的時候，突然接到宋棠音電話的。
辦公室格外安靜, 她的聲音也顯得格外嬌柔委屈：“老公你快來，我好像犯錯了……”
驟然聽見“老公”這稱呼，溫逐青手裏的筆啪一聲, 掉到桌麵上。
然後他神色如常地站起身, 對劉星瀾說：“你自己看一下視頻。”
拿著手機走出去，他才回她：“怎麽了？”
宋棠音一五一十說出自己在高速上被交警逮到的事。
溫逐青扶了扶額：“你開多快？”
那邊頓了兩秒, 猶豫支吾：“一百四……吧？”
“……”男人麵色鐵青，一邊脫下白大褂, 一邊加快腳步走向電梯間。
她還挺聰明。
知道這種時候乖乖叫老公，也許能降低他的怒氣值。
宋棠音想得很美，她覺得溫逐青那麽疼她，隻要撒個嬌肯定就沒事。
他走進派出所的時候也的確很平靜，一如往常地拍拍她肩，算是安慰，然後去和交警洽談，簽字，接她離開。
宋棠音感覺到他的沉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了勾他，被反握住，緊緊地攥入掌心，比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宋棠音被他攥得有點疼，卻不敢說話。
到了停車場，她習慣性地往駕駛座走，卻被溫逐青叫住：“等等。”
宋棠音疑惑地看過去，隻見他拉開駕駛座車門，淡淡地：“你去那邊。”
“……哦。”宋棠音委屈巴巴地坐進副駕駛。
小藍上手才沒幾天，他要剝奪她開車的權利了嗎？
宋棠音轉頭看向專心開車的男人，主動開口承認錯誤：“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溫逐青目視前方，眉頭皺得更緊：“等會再說。”
為了保持穩定的情緒開車，他現在不想和她講話。
直到車停在她工作室附近，兩人下了車，宋棠音才又鼓起勇氣拽拽他袖子，貼過去：“溫老師，你生氣了？”
溫逐青沒有理她，坐到街邊的長椅上。雙手交叉，依舊沉默。
宋棠音抿了抿唇，放開他袖子，滿臉委屈地挨著他坐下。
男人忍下一陣心疼和動容。
“你知道多危險嗎？”他夾著一絲歎息問，“一百四，你怎麽敢的？”
宋棠音心虛地垂下眸解釋：“就是不小心……”
溫逐青抬高聲調：“不小心你闖了八個攝像頭，都是一百四？”
“……”宋棠音被他凶得眼皮一抖。
這是兩人重逢後溫逐青第一次用這樣的態度對她，雖然自己的確犯了錯，可心裏就覺得委屈。
也許是他溫柔慣了，讓她忘記這個男人也有十分嚴厲的時候。
她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覺得也不是很快，而且他們都開那麽快啊……有的比我還快呢，為什麽交警不抓他們？”
溫逐青麵色複雜地望著她：“你知道有個東西叫導航嗎？”
宋棠音茫然地眨了下眼，她知道，但不知道和她的問題有什麽關係。
“他們開著導航，可以在測速前減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傻乎乎地一路一百四，等著交警來抓。”他竭力壓著怒火，保持耐心對她解釋，可到後麵實在忍不住：“這是理由嗎？別人開一百四你也開一百四，別人出車禍你也出車禍？”
到最後一句他變成了吼，宋棠音嘴巴一扁，眼眶瞬間通紅。
她攥著兩隻手，垂了垂眼，一顆淚珠子滾下來。
眼淚落到手背上那刻，男人目光狠狠地一顫，氣場崩潰了，剩餘的字眼都化為一聲歎息。
他攬過她的肩，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拍了拍：“抱歉，我不該凶你。”
宋棠音在他懷裏哭得一抽一抽。
“隻是音音，開車不是開玩笑，不能你怎麽開心就怎麽來，知不知道？”他低頭吻她發心，剩餘的話幾乎是顫抖著說出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一個走神，一個不小心，或者運氣不好，可能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樣讓我怎麽辦？”
女孩嗚嗚地搖頭：“對不起，我錯了。”
溫逐青緊緊抱著她，將她的頭摁在心口：“我態度不好，是我錯了。”
宋棠音用力搖頭，卻再說不出一個字。
是她錯了。不該為了一時開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讓他擔驚受怕，讓他崩潰。
後來想想，其實自己挺幸運的。
如果不是被交警攔下來，而是在一場車禍後醒悟，那會帶給彼此多大的傷害？
她寧願被溫逐青罵醒，甚至罵得更狠一些。
他還是太心軟了，他從來舍不得罵她。
連凶一點點都要道歉。
這是在大街上，樓下車位滿了，他又把車停得有些遠，過往行人都會訝異地看一眼他們。
宋棠音被看得有點社死，紅著眼睛從男人懷裏退出來：“你還要不要去醫院……”
“我請假了。”溫逐青淡淡地說。
心底一陣觸動，她吸了吸鼻子，望向有音樂聲傳來的對街。
那邊正好是市民公園，摩天輪正在轉動。
今天不是平安夜，也沒有雪，但摩天輪在湛藍的天空下也格外漂亮。每一個彩色的格子都像小小的城堡，被帶向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宋棠音輕輕握住男人的手，提議：“那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以前她不信傳說，也不許願望。
可現在和他在一起，每時每刻都想要珍惜的宋棠音，也開始祈禱歲歲平安，長長久久。
溫逐青抬手抹掉她眼角殘餘的淚漬，勾了勾唇：“好。”
今天不是周末，人不太多，在工作人員那裏交了錢，等摩天輪停下來，兩人便牽著手坐進去。
似乎起了點風，摩天輪在半空中有些搖搖晃晃。
底下的景色也越來越高，他們好像在天空下漂浮遊**的一片葉子，心底帶著些微的恐懼，和無法言喻的刺激感。
宋棠音趴在玻璃邊往下看，看到她工作的寫字樓，寫字樓前麵的小廣場，隱約還能看到她的車。
白天有點曬，溫逐青用手為她遮擋陽光。
“溫老師。”宋棠音托腮望著越來越遠的城市，彎唇笑起來，“我第一次坐摩天輪就是你陪我的。”
溫逐青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上：“那也是我第一次。”
宋棠音意外地抬頭看向他。
男人用手指撥開她額前垂落的亂發：“不知道怎麽讓你開心，他們說女孩都喜歡這個，所以就帶你去了。”
“那時候沒想到吧。”宋棠音笑著摟住他脖子，“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會跟我一起坐。”
“是，想不到。”他抵著她額頭笑了一聲，“我會無法自拔地愛上你。”
露骨的情話讓她心口一顫，宋棠音眨了眨眼：“你那次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溫逐青目光沉沉地望著她，在想。
是她執意要分給她幾顆栗子的時候嗎？還是她在街角抱住他，說要帶他回家過年的時候？
摩天輪在風中輕輕搖晃，他腦海中的記憶也不停在翻滾。
想起她醉醺醺地躺在他懷裏睡得像個孩子的模樣，又想起她穿著泳衣，風情萬種的模樣。
想起她裝凶照顧生病的他，頭一回在他麵前趾高氣揚的模樣。
想起她為了工作徹夜不眠，甚至要為此犧牲自己的婚姻，又固執又無助的模樣。
當初真隻是為了救她嗎？他想。
隻是因為那三年師生情分，不忍心看她跳入火坑嗎？
眼前是湛藍的天空，腦海卻忽然浮現出那抹屋簷下躲雨的身影，穿著素色旗袍的女孩，像昏暗天色裏唯一的光亮。
似乎就在那一個瞬間，不僅照亮了他的眼睛，也撞入他心底。
他遞過去的傘柄上除了雨水，還有那短短幾秒鍾，掌心沁出的熱汗。
他很難逼迫自己去承認，可又無法違心地否認。
他對自己的學生一見鍾情。
“想好沒啊？”那天接過他傘的女孩此刻就在他懷裏，嬌嗔地戳著他胸口，“溫老師，你以前考試答題都這麽慢嗎？”
摩天輪到達最高點。
男人洇著濃墨的雙眸望著她，依舊沒有回答。
他隻是溫柔地噙住她唇瓣，帶著不同以往的眷戀，和仿佛留存許久，還來不及訴說的珍惜。
不知道吻了多久，他停下來，啞聲喚她名字：“音音。”
宋棠音再次忘掉那個話題，懵懵地眨眼睛：“嗯？”
他抵著她額頭，鼻尖相碰，交融的呼吸滾燙又纏綿。
“我愛你。”他尾音夾著顫意，“我們會白頭偕老吧？”
宋棠音微怔了下，驚訝於他如此直白的情話，然後羞澀地點點頭：“嗯。”
“永遠不許離開我。”
摩天輪開始下降，而他摟著她的腰，不知饜足地繼續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