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門口傳來男人無奈的聲音,“結婚不是這麽簡單的事。”
“啊?”江婆婆臉垮了下去,“你們不結婚啊?”
“結婚。”宋棠音不忍見她失望的表情,隨口安撫道,“當然要結的。”
溫逐青換好鞋進來,神色抱歉地看了宋棠音一眼,便哄老太太去休息了。
期間宋棠音去問了一次,要拿江婆婆的行李包。溫逐青不知道她想做什麽,等老太太睡著後出來,看見小姑娘坐在貴妃榻邊緣,就著陽台的光縫東西。
走近一看,每件衣服的袖口都被縫了塊顏色相近的布料,上麵是細線縫的小字,有江婆婆的姓名,住址,和溫逐青的微信號。
溫逐青眼眸一動,挨著她坐下來,目光久久落在女孩靈巧的手指上。深色布料纏著雪白手腕,細得仿佛捏一把就能斷掉。
男人幽幽地開口:“其實她時間不多了。”
“嗯。”宋棠音吸了吸發酸的鼻子,手裏動作沒停,“她自己也知道。”
“還沒告訴我為什麽要賣琴。”
“啊?”話題的跳躍讓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溫逐青淡聲道:“那是你爸送你的禮物。”
宋棠音怔了下,搖搖頭:“工作的事。”
溫逐青稍稍擰眉:“缺錢嗎?”
“……嗯。”
“多少?”
“起碼兩百萬吧。”宋棠音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怎麽,溫老師有辦法?”
男人神色淡淡地撇開目光:“沒有。”
宋棠音低下頭繼續縫字。
“除了錢,還有別的辦法嗎?”溫逐青看著她認真縫補的樣子,目光幽深,“我是說,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有啊。”宋棠音熟練地剪斷線頭,嘴上漫不經心,“結婚。”
周圍空氣突然靜了靜。
她也驚覺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忙不迭望向他解釋:“我開玩笑的。”
“嗯。”溫逐青抱起她縫好的那幾件衣服,走回臥室。
宋棠音以為這事就過去了,結果溫逐青送她下樓的時候,又重新提起來:“結婚真的能幫到你?”
宋棠音愣了愣。
電梯裏隻有他們兩個,她被他認真的目光看得無所遁形,男人的嗓音也繼續縈繞在並不寬敞的空間:“平心而論,想靠婚姻解決任何問題都是不理智的,因為它本身就是個更大的問題。”
宋棠音很難不認同,笑容有些蒼白:“但人總要堅持下去,不管靠什麽,用什麽辦法。哪怕是飲鴆止渴,隻要還沒死,就不算輸。”
電梯“叮”一聲響,到達一樓,她釋然地舒了口氣:“我走了,溫老師再見。”
和溫逐青那番話雖然沒解決問題,卻給她提供了新思路。
接下來幾天,宋棠音一邊繼續想辦法弄錢,一邊也沒耽誤見男人。
“契約結婚?那請問你能生孩子嗎?”
“不好意思,我媽媽可能不會同意。”
“還要婚前財產公證?你這女人怎麽這麽物質?”
打發走第N個極品男,宋棠音肺都快氣炸了。
二十多年她都沒動過相親的念頭,隻想找個拚婚拿錢的搭子,卻不料如今的男性市場下沉成這樣。
簡直是牛鬼蛇神的狂歡宴。
溫逐青正在食堂吃著午飯,對麵忽然坐下來一人,溫翊禮把餐盤放到桌麵上,從他盤子裏挑了塊紅燒肉。
“你外婆最近怎麽樣?”
溫逐青筷子頓了頓,淡聲道:“心情不錯。”
老太太的身體狀況自己有感覺,他瞞也沒用,也就剩心情不錯了。
溫翊禮笑了笑:“沒催你趕緊找個對象?”
溫逐青唇角動了下,沒說話。
“咱奶,不是。”溫翊禮小心看了他一眼,改口,“我奶奶,走之前那叫一個哭天搶地啊,恨不得我當場給她生個重孫。”
“是嗎?”溫逐青挑眉,“你怎麽沒給她生一個?”
溫翊禮:“我倒是想,我有那功能嗎?”
兄弟倆相視一笑,溫翊禮吐了塊骨頭,拿手機刷起朋友圈,忽然眼睛一亮:“小姑娘不賣琴了,改征婚了啊。”
溫逐青眼眸微抬:“什麽?”
“就咱倆去她家看鋼琴的那小姑娘,你不是認識嗎?”溫翊禮把手機轉過來給她看,“喏,朋友圈托人找對象呢。”
溫逐青看了一眼,筷子夾斷了根青菜:“哦。”
溫翊禮:“要不給你報個名?”
“胡鬧。”溫逐青起身收餐盤。
溫翊禮抬頭:“你就走了?沒吃幾口。”
“飽了。”他端著餐盤轉身離開。
隨手把餐盤放進回收車,拿出手機,朋友圈往下滑了又滑,最後退出來,從宋棠音的頭像點進去。
最新一條朋友圈還是她工作室旗袍新品的宣傳照。
這丫頭屏蔽他?
男人臉色覆了層霜,指腹用力抹過鎖屏鍵,折身進了電梯。
宋棠音和下一個目標約在酒吧。
經過之前的微信了解,她的條件這個人都能接受,甚至主動提出可以假結婚,各取所需,互不幹擾,隻幫忙對方出席一些必要場合。對方是個富二代,應該也怕她分走自己的錢。
這比宋棠音原本期望的更好,連經濟糾紛也一並避免了。
小夥子長得還挺養眼,帶出去挺有麵子的那種。
酒吧裏太吵鬧,來電話她都沒發現,還是小夥子提醒她的:“有人找你,要不要接一下?”
宋棠音這才看見來電顯示,江婆婆打的電話。
自從那次江婆婆跑出去,溫逐青給家裏裝了三個監控,換了把智能鎖,他上班的時候,老太太沒法自己出門了。
在家悶得無聊,才給宋棠音打電話:“小宋,我想逛公園,阿青什麽時候回來陪我逛公園?”
宋棠音無奈地笑了笑:“婆婆,這個您得問他,他估計在忙呢。”
“總是在忙,一天到晚那麽忙,吃不好睡不好,也不找對象。”江婆婆長籲短歎,“小宋你要幫我說說他,你們要快點結婚。”
宋棠音靠在牆上揉揉眉心:“……嗯,我知道了。”
她也分不清江婆婆什麽時候是正常的,什麽時候在發病,好像真把自己當成了溫逐青快要結婚的女朋友。但除此之外,對別的事情思路都很清晰。
宋棠音又應付了幾句,讓江婆婆在家乖乖等,別亂跑,就繼續和目標人物洽談去了。
“幫你點了杯新酒。”男孩把酒杯推到她麵前。
“謝謝啊,我不愛喝這個。”宋棠音招來酒保,“要一杯莫吉托。”
男孩笑出聲來:“怕我下藥?”
宋棠音沒否認。
“你倒是很坦誠。”男孩一臉爽朗,替她接過酒保遞來的莫吉托,再放到她麵前,“我不過想替女士代勞,光天化日的,大家都輕鬆一點。”
宋棠音抿了口莫吉托,輕笑:“坦誠沒有好果子吃。”
溫逐青剛下手術回家,江婆婆神神叨叨地坐在沙發上拜什麽東西。
他走過去一看,是米飯插了三根筷子,嘴裏還念念有詞:“保佑我孫子早點成家,開開心心,恩恩愛愛,白頭偕老。以後阿青如果欺負孫媳婦,你幫我打雷劈他,別劈死就成。”
“……”
以前提起這事,溫逐青最多是無奈,笑一笑就不了了之了。今天臉色卻有點難看,把外套扔到沙發上,像是竭力壓抑著什麽情緒:“您開心就好。”
回房洗了個澡,溫翊禮奪命連環call,他掛了去看消息。
【哥,照片眼熟不?是不是賣琴那個?】
【我哥們兒群裏看見的,被盯上了,說下了藥今晚就動手。】
【那幫畜生不當人的。】
溫翊禮高低也算個富二代,有幫二世祖狐朋狗友,雖然平時潔身自好,不跟他們混,消息卻很靈通。
溫逐青也知道圈子裏一些醃臢事,一群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到處獵豔,姑娘不願意也有的是法子。事情發生了,最壞也不過拿錢解決。
他從衣櫃裏隨手扯了件襯衫,邊扣扣子邊給溫翊禮發語音:“地址給我。”
宋棠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暈過去的,她也算是酒吧常客,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但凡入口的東西都很注意。
暈過去的前一秒還在想,完了。
不知道對方是什麽路數,圖錢還是圖色。
圖錢好說,她身上可能就一部手機值錢,圖色的話,就難辦了。
殺千刀的齷齪男人,她會打官司告到底的。
該不會是綁架吧?
那傻乎乎的養父不要再給人送一次錢了。
暈眩中好像聽到了爭執聲,緊接著她被人移動,不是蠻橫地扛起來,而是頭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殺千刀的綁架犯動作還挺溫柔。
她好像做了個夢,不長,穿梭在光怪陸離的回憶裏,一會兒六歲,一會兒十六歲,偶爾是大人,偶爾是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藥物,醒來的時候腦子混混沌沌,夢裏的情節都忘了。
她坐在一輛陌生的車上,還被綁著安全帶。
宋棠音瞬間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無比警惕地看向駕駛座,可下一秒,罵人的話被硬生生堵在喉嚨裏。
是溫逐青。
他舉著手機在看……喜羊羊?
發覺她醒來的男人摁滅手機,麵色如常地轉過去:“醒了?”
宋棠音點點頭:“嗯。”
溫逐青表情淡淡的,卻不知道為什麽,看得她心虛:“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是了,她想起來,當初他就是這副表情教訓逃課去跟同學玩的她,就是這股淡淡的壓迫,和撲麵而來的嚴肅。
宋棠音嗓音都顫了點:“……知道。”
她垂下眼,不敢看他,腦子裏慢慢回憶今晚發生的一切。
她一直都很小心,不喝陌生人送的酒,離席後重新要了杯新酒,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那人是什麽時候動的手。
溫逐青沉下臉:“想什麽?”
宋棠音眉心緊擰:“在想他是怎麽下的藥,我明明沒給他機會。”
“隻要他想,有的是法子。”溫逐青手擱在車窗框上,路對麵燈火喧鬧,一片繁華,他麵容顯得更沉靜。
幾秒後,語氣帶著隱隱的歎:“你就不能用安全一點的方式解決問題?”
宋棠音微愣:“什麽?”
男人收回目光,繁華燈火作為他側影的背景板,將他英俊的臉嵌在明暗交錯之間,看過來,眸光深邃如夜:“跟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