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逸年笑笑,沒多話,徑自走了。玉寶也未多在意,手指一痛,被魚鰭刺傷,找來線織手套戴上,繼續做生活。

一直到午後,來買魚的人漸稀,老孫為表感謝,特為送玉寶一條黑魚,玉寶婉拒,老孫執意要送,盛情難卻,玉寶謝過後,拎著經過盆菜攤頭,看到祝秀娟夫妻在慪氣。

玉寶上前,笑說,有啥委屈幫我講,我來當一回老娘舅。祝秀娟流淚不響,男人生氣說,這婆娘,嘴巴刁鑽,天天要大魚大肉,吃好的,賺來點辛苦銅鈿,容易嘛。祝秀娟氣極說,我吃為了我,是吧。男人說,又拿小囡當借口。祝秀娟說,嫁把這種窩囊男人,我倒八輩子黴。

玉寶靜聽半晌,才說,我講句公道話,是阿哥不對。秀娟剛出月子,身體虛,要喂奶,還要賣盆菜,一站幾個鍾頭,吃好些不為過。男人說,姆媽講,當年養我辰光,天天喝米粥,奶水照樣多,我白白胖胖。玉寶說,是白胖了,但腦筋不靈光,跟漿糊一樣。男人不語。玉寶說,阿哥不識字,但可以聽無線電、尋到上海人民廣播電台,每天夜裏七八點鍾,有檔醫學專題節目。一定要好好較聽,哺育喂養出健康、聰明的小囡,將來考大學,當科學家,光靠喝米粥、喝不出來。男人不語。玉寶說,秀娟多好啊,賣相好,性格溫柔,又勤勞,天天忙進忙出,還未出月子,就來到小菜場,為啥呀,因為阿哥沒人搭手,一個人賣盆菜,交關辛苦。秀娟儕曉得關心阿哥,阿哥呢,為張嘴巴,為口吃的,卻和秀娟斤斤計較,不值當呀。阿哥老實講,是不是對秀娟沒感情了。男人說,瞎講八講,我要有廿心,天打五雷轟。玉寶說,既然如此,就不要傷秀娟的心,不要做撿芝麻丟西瓜的事體。男人溫和下來,朝秀娟說,要吃啥,講呀,我去買。祝秀娟撇臉,不搭腔,玉寶說,不要阿哥買,我送那一條黑魚,拿去熬湯吃,或糟溜魚片。男人笑說,這哪好意思。玉寶說,有啥,我和秀娟好姊妹。男人謝謝接過。

玉寶走進攤頭,坐到祝秀娟身邊,祝秀娟抹眼淚。玉寶說,阿哥發了毒誓,暫且原諒一回。祝秀娟哽咽說,樣樣聽婆婆的,就不像個男人。玉寶說,還好吧,我講兩句,阿哥就服軟,還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以後再吵相罵,不要惡聲惡氣,平心氣和講道理,誰講的對,就聽誰的,實在講不通,打電話把我。祝秀娟說,謝謝。玉寶說,不過夫妻事體,還是自家解決最好。祝秀娟說,玉寶雖沒結婚,但講起來,倒一套一套。玉寶笑說,我有做老娘舅體質。祝秀娟說,玉寶還笑得出來。吳坤老烏龜,秦建雲小王八。玉寶說,笑總比哭好。祝秀娟歎口氣。

玉寶下班,走出小菜場,竟然看到潘逸年,站在出口處。有些意外,還是到跟前招呼,潘先生。潘逸年抬腕看手表,再掏出小盒子,遞給玉寶,玉寶說,啥。潘逸年說,接著。玉寶說,我不要。潘逸年說,看也不看,就不要。玉寶說,嗯。玉寶說,潘先生,沒旁的事體,我先走一步,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