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五年來,我不知收到多少青年朋友詢問“治國學有何門徑”的信。我起初也學著老前輩們的派頭,勸人從“小學”入手,勸人先通音韻訓詁。我近來懺悔了——那種話是為專家說的,不是為初學人說的;是學者裝門麵的話,不是教育家引人入勝的法子。音韻訓詁之學自身還不曾整理個頭緒係統來,如何可作初學人的入門功夫?十幾年的經驗使我不能不承認音韻訓詁之學隻可以作“學者”的工具,而不是“初學”的門徑。老實說來,國學在今日還沒有門徑可說;那些國學有成績的人大都是下死工夫笨幹出來的。死工夫固是重要,但究竟不是初學的門徑。對初學人說法,須先引起他的真性趣,他然後肯下死工夫。在這個沒有門徑的時候,我曾想出一個下手方法來:就是用曆史的線索做我們的天然係統,用這個天然繼續演進的順序做我們治國學的曆程。
(《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