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有點什麽事傳的都非常的快,我們家雖然不算是什麽大戶人家,但是在這村子裏沾親帶故的親戚也不少。
可是我們跪著哭喪了半天,也不見有多少人來奔喪。
零零散散,陸陸續續的來的都是和我家算是有直係親屬的,隻是來了以後上完供也沒有留下吃席,稍稍的安慰我小舅和大舅幾句以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這樣的場景在村子裏幾乎從來沒有過,雖然說這是白事,但是平時隻要是在村子裏還算說過話的,都會來奔喪,湊個人氣。
甚至有的一家幾口早上中午晚上輪流的來吃席,村子裏的小孩更是不知道怕,哪裏有熱鬧他們便紮堆兒在哪,餓了就朝著哪桌盤子裏抓一把,然後再到一邊玩兒。
可是這都快一上午過去了,除了姥姥的弟弟妹妹和她們家人來過以後,再也沒有其他人來。
幫忙搭靈棚的幾個小夥子都是小舅平日裏的好哥們,簡單的吃了席以後安慰小舅兩句也都走了。
院子裏還支著大鍋,請來的專門做流水席的廚子三愣子,看著空****的院子也不知道這些菜是下鍋還是不下鍋。
他甕聲甕氣的衝我們這邊喊了一句,“主事的,咱們這還開不開席啊?咋沒人啊?”
三愣子是十裏八鄉專門做流水席的,村子裏的紅白喜事幾乎都少不了他的身影,隻是他每次掌勺都是忙的腳打後腦勺,這次卻異常的清閑。
等了半天也不見上人,剛剛做好的一桌席也沒見人吃幾口,望著空****的院子他也有點發懵。
我媽哭的眼睛也腫了,嗓子也啞了,兩個膝蓋跪在地上直打顫兒,她轉身一看這空無一人的景象,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麽,哭的更加傷心。
小舅紅著眼睛攥著拳頭十分生氣的站起身來,“媽了個巴子的,這幫癟犢子,平日裏誰家喊我幫忙幹點啥我不去?眼下我家辦事竟然一個捧場的都沒有!我這就去挨家挨戶通知去,我看他們誰好意思不來!”小舅說罷便要往出走。
大舅趕緊攔住了他,“鐵蛋,你別犯混!咱媽和小浩浩都屬於橫死,而且外麵都傳...傳大姐是殺人犯,沒人敢來是正常的,咱們做兒女的盡到自己該盡的孝道就好,旁人來咱們好好招待,不來咱們也該幹嘛幹嘛,哭喪又不是哭給別人聽的,你還非要拉幾個觀眾來看不成?”
大舅拽住小舅以後有看了看廚師三愣子,“三愣子我們家這席今天就坐這一桌就成了,剩下的就不用了。”
三愣子一聽一下子不樂意了,“我特意退了馬家堡子的白事來給你家做席,你這半道不用我了,我這備好的食材不就瞎了?可事先說好,這錢我可不退啊!”
大舅一愣,顯然他有點心疼這些錢,一時間也拿不準主意到底該咋辦好了。
我抬頭問三愣子,“這一桌是多少錢?”
三愣子可能沒想到我這個看起來不能主事的小丫頭會開口問他,以為我是在沒話找話,有些不耐煩,“一桌288,雞,魚,肘子,丸子,蝦,溜肉段,大拌菜,拔絲地瓜....”
我擺了擺手打斷了三愣子,“我家一共擺了三桌,訂了三天的,一天三頓也就是2592,我給你三千,開席。”
“小寧...”我媽趕緊拽了拽我的手,可能她覺得既然都沒有人願意來奔喪吃席,那浪費這個錢也沒有什麽必要。
我摁住我媽的手,“媽,所有的人都認為你是凶手,你是殺害我姥姥和小浩浩的人,所以沒有人願意來奔喪,現在要是撤了嗩呐班子,拆了席,他們不一定還要怎麽說。”
“我現在就是要大張旗鼓的辦這事,讓所有的人都看看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不虧心!她們誰愛來不來,咱們家照樣開席!”我有些置氣的看著門外不遠處幾個時不時偷瞄的人,十分大聲的喊道。
“對!安寧說的對,媽的,反正這錢也不能退,開席,開席!!”小舅也
惡狠狠的瞪了門外的那幾個人一眼,大聲說道。
“得嘞,主家發話我就照辦就是了,開席!!!”隨著三愣子的一嗓子,大鐵鍋裏滋啦一下,隨後鍋裏冒著白騰騰的熱氣,香氣四溢。
幾個小孩相互看了看,雖然沒有大人領著,但是架不住鍋子裏一會端出一盤水煮大蝦,一會端出一盤溜肉段,在端出那盤扒肘子的時候,他們實在是忍不住了,抬腳邁了進來。
我和媽媽他們依舊跪在那哭喪,沒注意幾個小孩進來吃席,倒是三愣子,看見幾個孩子吃席打趣了一下,“幾個小鬼,進來都不哭幾聲就坐那開吃,懂不懂規矩?哈哈哈。”
帶頭的稍微大一點的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棉襖的袖子都埋汰的鋥亮,他順勢用袖頭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子,然後朝那三個更小一些的小孩說道:“走,咱們去給他家磕幾個,咱也別白吃。”
隨後那個大一點的小孩帶著幾個八九歲的孩子跪在我們的身後,像模像樣的跪下磕了幾個響頭,然後還咧著嘴假模假式的哭了兩嗓子,隨後便又坐回桌上大快朵頤了起來。
三愣子笑了笑,“這還差不多,今天你們幾個可以敞開肚子吃了,主家大方,辦了三天的席,你們別挨桌霍霍,可這一桌吃啊!”
我一聽,三愣子好像和這幾個孩子認識,於是我問道:“這幾個孩子你認識啊?”
三愣子一邊揮著炒勺,一邊點點頭道:“算是認識吧,這幾個孩子都是各個村子的孤兒,機緣巧合我認識了他們,每次我去誰家做流水席就告訴他們,要是喜事呢,他們就進去說兩句吉祥話,然後跟著混一口,要是白事就像今天這樣,給主家磕幾個響頭嚎兩嗓子,然後再混幾口吃的,隻是他們從沒像今天這樣上過桌,都是撿人吃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