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堂上家宴元日酒

裴年鈺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不是……什麽叫禦膳房沒人了?”

裴年晟一邊看著桌子上光潔如新空空如也的餐具, 一邊皺眉:

“你沒有聽錯,他們居然膽大包天敢搞事情,我便把他們都先發落了……先別提這些煩心事了, 哥,先給點吃的吧!!”

裴年鈺:“………”

他隻好先按捺住八卦之心,令下人火速將已經備好的年夜飯端了上來。

雖然他開小灶親手做的這頓年夜飯, 本隻做了他和樓夜鋒兩個人的。但畢竟年夜飯花樣繁多,至少十個菜以上。是以加了裴年晟和林寒兩個人,倒也不會不夠吃的。

……再不濟還有府裏的大鍋飯不是。

涵秋閣主殿的廳堂正中,擺了裴年鈺平日裏用膳的圓桌。侍女們如流水般將菜碟一一擺好, 裴年晟端坐不動,兩眼放光。

而在裴年鈺亦落座之後, 樓夜鋒卻是轉身準備悄悄離開。裴年鈺一把拽住他:

“你去哪兒?”

因著有旁人在, 樓夜鋒便謹遵著下屬之禮, 恭敬頷首道:

“主人,您和陛下的家宴, 屬下不便……”

裴年鈺眉頭挑得老高:

“是家宴沒錯,可你樓夜鋒是我王妃,如何入不得這家宴了?”

說罷,他不由分說將樓夜鋒一把拉到了身旁的座位上。

既然主人已經發話, 樓夜鋒便不會再推拒。便如往常一般, 十分自然地坐了下來。

而在裴年晟的旁邊, 見到這一幕的林寒表情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藏在陰影裏的目光閃過了一瞬間的羨慕。

他當然不是羨慕王爺把樓夜鋒叫做王妃,反之還有些鄙夷這個不規不矩的稱呼。他羨慕的是……

樓夜鋒作為一個已經離任的影衛統領, 卻也依然被他的主人認可為家人。同樣都是認主十年, 他林寒隻能站在主人的身邊服侍。

他雖甘之如飴, 但……

毫無疑問,“家宴”兩個字多多少少把林寒的心給戳了一下。以前他和樓夜鋒在主人身邊的信任地位並無不同,便覺察不出區別來,如今倒顯出些不一樣了。

林寒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稍縱即逝,這般大不敬的妄想念頭,他亦不敢深想下去。隻不過他剛將心裏的某些異樣勉強藏起來,耳邊忽然聽得王爺的聲音:

“咦,林寒你杵在那做甚?跟個門神似的,過來吃飯嘛。”

“屬下……”

裴年晟頭也不抬,非常簡潔地下了指令:

“坐!”

“……是,屬下,屬下給您試毒。”

林寒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悄悄坐在了裴年晟的身邊。但裴年晟顯然對這個理由不怎麽高興——這好不容易蹭哥哥一頓年夜飯呢,你提個錘子的試毒。

裴年鈺如何看不出來林寒的口是心非,故意取笑他:

“噗,林寒,你想蹭飯就大大方方地吃嘛。快點試毒,趕在你主人前麵吃,搶他的!”

裴年晟:“…………”

……………………

他耳邊聽著哥哥的打趣,根本不準備理會,而是悶頭默不作聲地一筷子一筷子夾麵前的菜碟。

那菜碟中不是別的,正是一道水果菜——糖醋菠蘿蝦球。

菠蘿這東西大靖朝當然沒有,裴年晟自也知道就像之前的草莓一樣,肯定是他哥哥花費珍貴的美食值從係統裏麵兌換的。

那菠蘿蝦球乃是菠蘿塊和蝦仁球組成。蝦仁球外麵裹上麵糊,下鍋炸到金黃色,而後麵球之外裹上黑胡椒和椒鹽。而在蝦球和菠蘿之上,還淋著厚厚的一層橙紅色的糖醋汁。

裴年晟對著蝦球一口下去,金色的外殼輕酥無比,鹹香充盈。而後咬到其中的蝦仁則是生脆清鮮,再加上外麵的糖醋汁和偶爾添進嘴裏的菠蘿……

這樣酸甜可口的菜幾乎正中裴年晟的下懷。

菠蘿暫時找不到其他來源,這樣的菜品平日裏想吃也吃不到。且他這年底整整一個月都沒怎麽來王府,看見這久違的菠蘿蝦球幾乎如同餓虎撲食,兩眼放光,哪裏還顧得上他哥哥興致盎然地欺負他家林寒?

待得裴年晟大爆手速掃**了一大半,裴年鈺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轉頭一看,那盤子裏麵隻剩了三塊了。

兩塊蝦球,一塊菠蘿。

裴年鈺怒了:

“小——晟——!”

裴年晟閃電般伸筷子。

盤子裏剩一塊蝦球,一塊菠蘿。

“你你你……你好歹給我留一塊蝦球!”

裴年晟囫圇著把方才那塊蝦球扔進嘴裏,甚至來不及吃下去,再次伸筷子。

盤子裏隻剩了一塊菠蘿。

裴年鈺心裏罵了一聲,心道他這個弟弟果然不愧是搞政治的——

臉厚心還黑!

在裴年晟的筷子伸最後一次衝著那塊僅剩的菠蘿去之時,樓夜鋒終於看不下去了。

隻見他手腕一轉,手指彎曲輕叩桌麵,運起內力將手邊的筷子震彈出去,意欲將裴年晟的筷子打到一旁。

林寒十分訝異地看了樓夜鋒一眼——他的內力竟恢複得這麽快?且這一手內力震暗器的手法絕非他目前的全部實力,他已恢複的內力必然比這要多得多。

尚來不及細想,他反射性地抬手,用自己的筷子隨手撥開了那支筷子暗器。

……雖然樓夜鋒的恢複速度超乎他的預料,但目前還是比他差了太多。

裴年晟停滯了一下,看向旁邊的林寒:

“咦,難得你也來搶吃的了?怎麽,你喜歡這個?”

裴年晟不舍的目光看了看盤子裏最後一塊菠蘿,毫不客氣地將盤子攬到了自己的懷裏然後遞給林寒:

“最後一塊……你吃了吧!”

林寒:????

我不是,我沒有,我怎麽敢搶主人的東西!

裴年鈺:“…………”

樓夜鋒:“…………”

裴年鈺陰沉沉地看著盤子,他弟弟都搶過去了,他可是文化人,自然不好毫無形象地動手去搶回來。隻好悶悶地道:

“林寒你吃了就是。”

裴年鈺一開始還有點鬱悶,隻不過又想到美食值在他自己這裏,雖然貴點卻還能再兌換。

而他隨後看到裴年晟饑不擇食的樣子,想到他這麽久都沒吃上什麽好吃的菜了,不由得又有些心疼。

他們一邊吃著一邊閑聊,裴年鈺聽著裴年晟吐槽朝堂的煩心事,吐槽內務府的沉屙舊疾……

“我是說,今年的元旦宴真取笑了?”

元旦宴和冬至宴幾乎是差不多的……政治地位,每年宮中都要大宴群臣,是不可缺少的儀典之一。卻因為內務府禦膳房無人可用而直接取消,這都能載入史冊了。

“內務府七司三院,掌管的內庫錢糧不在少數。裏麵各個機構掌權的幾乎都是前代的外戚宗親之類,還tm世襲……”

“早就想收拾他們了,禦膳房隻是個由頭,我故意牽扯出來罷了。那這個廚子,到時候看看有問題的都處理了,剩下能用的就留下,再補一批新的進來。到時候還得麻煩哥哥了……”

裴年鈺無奈,這差事不能不應,之前那係統任務還欠著沒完成呢。

“對了,哥你還記得承恩侯府的那個廢柴小侯爺。”

“……誰?”

“承恩侯的幼子啊,就是你上次出門逛街碰上搶你家丫鬟的那個。”

裴年鈺皺了皺眉:

“怎麽提起他來了,強搶民女還有理了,不是交給刑部審完了了麽?”

“嗯……這個吧……我得跟你說一聲,本來是要依律關他幾年的。隻不過承恩侯進宮找我……”

“求情?”

“……不是,是投誠。承恩侯府雖然沒落了,也還是有底子在的,他家握著內務府裏的幾條重要的線,我……”

裴年晟語氣中頗有些愧疚。

“所以……承恩侯拿他家的老底換他最疼愛的幼子免於牢獄之災,我便允了。”

裴年鈺自也沒什麽辦法,時代如此,他總不至於非得固執地要那小侯爺真的實打實地坐完好幾年的刑期。

“好了知道了,你,你看著辦吧……”

“不過那小侯爺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我當然不會完全放他出來。我跟承恩侯要求的是,三年之內必須軟禁在他們府裏反省思過,不要跑出來禍禍別人,我也派了人去盯著了。”

裴年鈺心道那倒是也可以,便點了點頭。

“謝謝哥的理解。還有就是,他這次投誠吧……唔,之前那是不敢攀附裕王府,過完年之後有可能會來巴結你。如果他給你示好,你隨口應著便是了。”

“知道了………不是,你能不提他了不,這大過年的討論這個做甚。”

“好好好。”

…………………

待得除夕夜子時過後,他們這年夜飯也吃了個撐。按著禮俗,該是子時新年之際去祠堂祭祖了。

裴年鈺這邊換好了吉服,卻沒成想裴年晟坐在那裏巍然不動。

他有些驚訝:“……你不去?”

裴年晟心念一轉:“走,我跟你一塊。”

府裏的高總管自然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將他們領到了銀安殿的後殿祠堂。

大靖朝的祭祖之儀,祠堂是隻有府裏的主子才能進,便是王妃、世子妃之類的也是不參加的。所以往年祭祖的不過裴年鈺一人,裴年晟作為皇帝的祭祖儀式一般是和宮中元旦宴連在一起的。

今年的元旦宴既然取消了,裴年晟便對外隻說祭祖獨自進行,不再讓群臣圍觀,順勢就給鴿子了。

裴年鈺以為是準備和他一並著在府裏進行祭祖了,橫豎他二人是親兄弟,祭的都是同一個祖先。

誰知到了銀安殿後殿祠堂之後,裴年鈺才知道,自家這個弟弟非得跟著一起來是幾個意思了。

裴年鈺為兄長,他先一步上前給各前代皇帝敬上了香,嘴裏念叨了一句保佑風調雨順雲雲。

完事之後,轉頭卻看見裴年晟老不正經地抱臂站在一旁,嘴角一副頗為好笑的樣子:

“哥,你還真是………我本來還想看看你今年祭祖能整點什麽活的。”

裴年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