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惡徒狂寇誰與誅

裴年鈺一招分筋錯骨手攻向拽著少女衣服的那個男人, 掌風呼呼帶著磅礴無比的威勢,那家丁嚇了一跳,連忙放開了少女。

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 本想看看那姑娘有沒有受傷,誰知這一下子卻驚在了原地:

“雲池?你怎麽在這?”

那身穿鵝黃色半臂衫裙的少女卻不是雲池是誰?她剛被裴年鈺趕出王府來沒幾天,沒想到卻在這裏看見了她。

隻不過雲池她再有錯, 也隻是口舌上不注意而已,裴年鈺早就不氣了,如今雲池被這般對待,那是萬萬不行的。

裴年鈺往旁邊看了看, 這裏依舊是一條小巷子,隻不過旁邊的牆卻是高高的碧瓦紅牆, 延伸到遠處, 整整齊齊的一長麵牆。

……看來是什麽大戶人家了。隻不過裴年鈺很少出門, 再說,隻有別人來交際他裕王府的份, 從來沒有需要他裕王府去主動交際別人的,是以他完全不知道這幾年的主人是個何官何職。

“王……”

雲池到底是王府裏比較機靈的,忽然看見見裴年鈺便裝出門,就沒戳**份, 忙改口道:

“公子!您……您怎麽會在這裏?”

“我出來……”

旁邊那幾個家丁聽得雲池如此稱呼裴年鈺, 便陰陽怪氣, 語氣頗為猥瑣地說道:

“哼,我說你這個小妮子怎地如此不識抬舉,我們家小侯爺有心抬你做侍妾, 你都不給麵子, 卻原來是在外麵勾搭上了小白臉啊!哼, 你這公子可敢和我們家小侯爺搶女人?別怪我們教訓一下你這對奸夫**婦……”

雲池聽罷大怒,雖然她被趕出王府是裴年鈺親口下的命令,但她知道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對裴年鈺一直是敬重有加。

如今這幾個家丁汙言穢語,欺辱她也就罷了,卻是把她家王爺也罵了進去,頓時瘋了一般撲上來要揍人。

裴年鈺皺了皺眉,連忙使內力把她拉住:

“你趕緊離開!別亂來!”

“王……公子!此事全因奴婢而起,與您不幹何事!”

“你……在這裏礙手礙腳的!快去,跑到慶宣街那邊,然後去叫老樓,他在……在……”

裴年鈺卡殼了一下,他哪裏知道樓夜鋒說的那個鐵匠鋪在哪?

就這麽猶豫了一瞬間,身後忽然一陣勁風襲來,卻是那些家丁回身摸了幾根棍子,從裴年鈺的身後,照著裴年鈺當頭掄下!

裴年鈺雖然內力深厚,臨到被敲悶棍前的一瞬間是感應到了氣息的,但是他又沒經過訓練,卻哪裏反應得過來!隻下意識地將頭一偏,肩頭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棍子。

“我x!”

裴年鈺心中暗罵自己大意了,竟然沒注意身後來人。還好這身內力深厚之極,遇到這棍子的時候自動反震,他毫發無傷,並未感覺到疼痛。

他身後的那幾個家丁頓時跟見了鬼一般,這小白臉公子看著拳腳實在是稀鬆平常,而且也無甚經驗,原想著這一棍子能把他的臂膀骨頭都敲斷,誰知他竟然跟沒事人一樣!

那敲悶棍的家丁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這下麻煩大了。這小白臉攔著他們不讓他們去抓那個小丫鬟,若是一直打不過他,豈不是要被那丫鬟逃了出去!

這丫鬟可是小侯爺心心念念了好幾天的,怎麽可以讓她跑了去!到時候他們都得挨掛落。

裴年鈺趁著攔了他們一時半刻,回頭向著雲池怒道:

“你快去啊!你在這裏隻能給我添亂!”

雲池雖然萬萬不願意留王爺一個人身陷險境,但她見狀確實如此,隻得咬咬牙,轉身毫不回頭地飛奔而去。

那幾個家丁眼睜睜地看著雲池越跑越遠,頓時大怒:

“哪來的小白臉在這裏瞎管閑事!”

幾個家丁麵色猙獰,棍子劈裏啪啦地敲了下來。

裴年鈺:“…………”

他不暇細想,連忙回身避過兩個棍子,然而同時背後又被人捅了一下。他再轉身看去,正待運出一招空手奪白刃,卻是忽然胳臂被棍子從旁邊敲了一下,動作哪裏還成招式?

“…………”

他本來就對這擒拿手練得不熟,最早之前樓夜鋒教他的幾招掌法最近根本沒複習,又快忘幹淨了。

這些家丁雖然都沒練過什麽武功,但是架不住人多啊!而且一個個身材壯實,孔武有力,掄起棍子來那也是虎虎生風。

現在被他們拿著棍子一通亂打,裴年鈺立時就手忙腳亂起來,哪裏還記得什麽招式該怎麽用?

更何況當初練的時候就是和樓夜鋒一個人拆招對練的,當時練得就不專心也就罷了,樓夜鋒還是一直讓著他的,而且樓夜鋒跟他喂招那也是有條有理按著招式喂的。

如今這些家丁掄起棍子來毫無章法,裴年鈺如何招架得住。也就是仗著內力深厚,生生挨了好幾棍子卻全然無事罷了。

他倒是想踩著輕功上牆,可偏偏這輕功他也練得不熟,腦中一片空白之下竟然連真氣運行的路線都忘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裴年鈺一邊左支右絀著,一邊才終於開始後悔為什麽自己沒好好學武功了。

………………

這廂裏,樓夜鋒皺了皺眉,問著鐵匠鋪的掌櫃:

“這工期……可還能再提前幾天?”

他沒想到他緊趕慢趕,趕著過年之前就來下了單,沒想到還是趕不上主人開春的生日。

那掌櫃的麵露難色:

“哎呦這位大俠,您要的這東西有多難做,您自己應該清楚啊。這東西……您怕是去找那些個大內高手問問門路,說不得還可能做得快些。”

樓夜鋒搖了搖頭:“掌櫃的說笑了,在下不過是一介江湖散人,哪裏有什麽大內的門路。”

這東西……如果借助裴年晟的渠道來做的話,那這保密性就難說得很了。還不如這鐵匠鋪子,接單不問客人身世來曆,且他們江湖上各種東西見得多了,好奇心少,反而更隱秘些。

他想了想,繼續道:

“不若這樣,我再給您加三成價錢,您把這工期再往前提個三兩日就行……”

“唔,這倒也不是不可以……”

“隻不過這三成的銀子……這樣吧,我回去想想辦法籌來,明天給您送過來。”

“唉,你盡快吧……兄弟們也是趕著回家過年呐……”

“好的,謝謝掌櫃的,那我……”

樓夜鋒剛點了一下頭,忽然聽得隔壁街上一陣女聲的呼喊:

“快來人呐,那邊,那邊殺……殺人啦!!”

雲池被裴年鈺命令出來喊人之後,雖然見他要獨自麵對那十幾個拿著棍子的家丁,但是她見王爺說得果斷,想來是有武功在身的。

於是她倒也當機立斷,拎起裙子來就往街上跑。

且她頗有急智,知道王爺是讓她來喊樓夜鋒的,雖然她不知道樓夜鋒在哪,可是當街喊話,附近的樓夜鋒或者跟在遠處的影衛一定能聽到。

於是她喊得是“殺人了”,而不是“打人了”。

如果她喊“打人了”,或者什麽“小侯爺強搶民女”之類的話,這附近的百姓一定會一窩蜂地跑過來看熱鬧。她知道王爺便裝出行,肯定是不願意被戳**份,且他堂堂王爺當街被揍實在是有失體麵,於是肯定不能讓人圍觀。

而這句“殺人了”,卻是讓附近的人流和店鋪裏的那些人都以為是江湖中人尋釁滋事(這倒已經是常事了)。

這江湖中人可未必講道理,不牽連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說不得還會引來衙門的人。這萬一一個刀劍無眼,衙門又抓不住這些江湖人,到時候人家拍拍屁股走了,誰管百姓死活,這可找誰說理去?

於是雲池這一聲尖叫,街上的行人瞬間轟隆一聲做鳥獸散,十分熟練地跑了個無影無蹤。而街邊的店鋪也飛快地閉緊了大門,唯恐被殃及池魚。

………………

樓夜鋒認出來那聲音竟然是雲池的聲音,頓時一驚,身影一閃便從那鐵匠鋪中竄了出來,趕往聲音的所在。

同時手腕一翻,指尖已扣了三枚飛鏢在手。

他運起剛剛恢複了一部分的輕功來到寬闊的街上,人群正呼啦啦地散去,於是他一眼就看見了街中央一身鵝黃色衣衫的雲池。

雲池見了樓夜鋒,忙向她來時的那個小巷中一指。

樓夜鋒來不及問她緣由,提氣上了牆邊,順著牆側的陰影摒了氣息掩過去,正看見主人被十幾個家丁挨個敲棍子,頓時心中怒火蹭地一下子就竄了上來,臉色瞬間變得冷厲之極。

待到他疾馳到小巷的一半中,默默算了算距離,忽然低聲道:

“主人退後!”

裴年鈺聽得樓夜鋒聲音,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眼前數隻棍子即將落下,但他對樓夜鋒的指揮全然信任,於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撤步後退。

與此同時,三枚飛鏢如同疾風一般從他的身側無聲無息地飛過,全都整整齊齊地割在了三隻手腕上。

三道鮮紅色的血珠斜斜地射出來,同時那幾隻棍子也砰地落在了地上。

裴年鈺心裏暗讚了一聲,繼續後退了一步,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隻抽空從懷裏掏出來一支信號煙花隨手扔上天,讓他的影衛趕過來。隨後繼續站在一旁,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樓夜鋒趁著主人後退的間隙一矮身鑽進了那些家丁之中。

雖然受限於內力的原因,身法不是特別靈活,但他經驗豐富之極,即便這些家丁的出手毫無章法,但他依然跟長了眼睛一般,將那些揮舞著的亂棍全都輕輕巧巧地躲了過去。

於是裴年鈺就眼睜睜地看著一道深藍色的影子用著各種匪夷所思的走位和身法穿梭在他們中間,毫不停滯,並且左拍一掌又推一手,竟然引得那些個家丁棍子掄到了自己頭上。

裴年鈺一旁悠哉悠哉地觀戰,過了一會兒見還沒打完,不由得出聲道:

“行了別戲耍他們了,趕緊處理了吧。”

樓夜鋒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他要是能早點結束,早就結束了。他身為影衛,向來幹脆利落,何時拖拖拉拉過?

主人見他動作如同戲耍,實在是因為他內力並不能跟這幾個彪形大漢硬抗。這些家丁雖然不會武功,可身材擺在這裏,天生便是力氣大。

他樓夜鋒……說實在的,若是沒有內力,即便是兩個樓夜鋒的力氣也不如這些彪形大漢。更何況他們還拿著這麽沉重的棍子,被敲一下少不得傷筋動骨一百天。

於是樓夜鋒隻能以他精妙的武學技巧和他們周旋,時而用借力打力之法解決掉一兩個。放在別人眼裏倒確實是戲耍一般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打得並不容易。

再加上他趕過來時那三枚飛鏢,為了保證準頭,他運了不少內力進去,已經耗空了他的一半內力。剩下的僅存的一半,他周旋這許久也快要氣力不繼。

樓夜鋒沒有答主人的話,隻悶頭遊走在敵人中間,一邊想著怎麽主人的那些影衛還不來,一邊暗恨自己的無能,和主人出門竟然讓主人遇險,偏自己還解決不了。

實際上,從雲池跑到街上驚聲尖叫,到樓夜鋒趕過來和他們過招,不過是才過了幾息的時間而已。

裴年鈺見樓夜鋒竟然沒吱聲,反而身形越來越慢,頓時知道自己之前怕是猜錯了。樓夜鋒看著似乎遊刃有餘的樣子,內裏……

裴年鈺想到這裏,頓時急了,若是樓夜鋒內力耗盡,豈不是要挨悶棍,他可不像自己一樣有內力護體,怎麽挨都沒事。他頓時大為心急,連忙喝道:

“夜鋒你回來!”

樓夜鋒並不搭理。

裴年鈺左右看看,心道也顧不得這麽多了,抄起地上掉落的一根棍子便飛身上去。

他知道自己動靜大,樓夜鋒一定感知的到。而樓夜鋒也不負他的信任,見主人提著棍子上前,隻好錯步退出了戰圈。

裴年鈺看著這些個麵目猙獰可憎的家丁們,對他們怒目而視,哪裏還管什麽留手不留手。直接將丹田內的所有內力都運到了右臂上,真氣瞬間蓬勃鼓動起來,呼啦一下——

將那木棍掄了個巨大的半圓,木棍帶著內力盡數打到了那些家丁的身上,砰得一聲全都倒飛了出去,躺在地上口吐鮮血,再也動彈不得。

裴年鈺氣哼哼地扔下了棍子,拍了拍手掌。

之前他一直留手,是因為覺得自己內力太過深厚,萬一手底下沒數,直接把人打死了那就不好了。可現在看著樓夜鋒馬上就要真氣不繼,哪裏還管的了這麽多,直接打成了重傷。

那些個受傷的家丁被幾個隻受了輕傷的人扶起來,連滾帶爬地逃回了府裏。

裴年鈺看也不看他們,隻連忙轉過身來看著樓夜鋒,急切地問道:

“夜鋒!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

樓夜鋒搖了搖頭:

“屬下未曾受傷,隻是有些真氣不足而已。倒是主人……您……”

樓夜鋒看了一眼裴年鈺,想說些什麽,卻是眼神一黯,沒開口。裴年鈺則是握住他的掌心,將自己體內的內力源源不斷地送了過去,

樓夜鋒靜靜地看著主人,神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王爺……”

裴年鈺轉頭看去,卻是雲池竟然尚未離開,見戰況已定,就又跑了回來。

“雲池你……你怎麽會被這家盯上的?”

雲池連忙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奴婢自從離了王府之後,回家卻被父親罵了一頓,罵我失了王府裏的差事,隻能回家蹭吃蹭喝,他們每天都要我出來再尋一份丫鬟的差事。”

“於是奴婢第二日就出來了,挨個人家上門去問,隻不過……隻不過這臨近年關了,正是這些府裏發賞銀的時候,又哪有管事的願意在這個當口,給奴婢這個未曾幹活的多發一份節歲賞銀?”

“因而奴婢尋了幾日,都不曾得進。隻有這戶人家允奴婢進了府裏……說來奴婢見識淺薄,隻知道是公侯之家,卻連他們老爺是哪個侯爺都不知道。”

“誰知沒兩日,奴婢正在浣衣房中做事,卻居然被這府裏的小侯爺看見了,一言不合便要奴婢做他的侍妾。一開始還以金銀**我,可奴婢一直不鬆口,他今日恐怕是急了,便想來強的。”

“今日奴婢拚死逃了出來,卻又被他們的家丁抓住。若不是王爺經過,奴婢恐怕就……恐怕就在這府裏一輩子出不來了。”

說到這裏,雲池忽然跪下給他二人行了個大禮。

“你快起來吧,這事也是……這小侯爺當真是荒唐。你先回家吧,這裏交給我處理就是,保準叫那小侯爺吃不了兜著走。”

話音未落,忽然一聲蒼老之音悠悠響起:

“且讓老夫看看,是誰在這裏大放厥詞,打傷了小侯爺府裏的人還敢說什麽吃不了兜著走?”

裴年鈺大皺眉頭,轉頭看去,卻見院牆上飄出來六七道裝束各異的身影,各自持著兵器。

樓夜鋒低聲道:

“江湖中人。他們這些沒有影衛的府裏倒是常常花重金請些江湖好手來坐鎮,看家護院。這幾個武功都不低,一流之下,二流之上。”

裴年鈺眉頭皺得更深,居然叫救兵來了?

幾個人運著輕功落地。為首之人年過六十,須發皆白,竟然持著一柄拂塵,見了裴年鈺之後,將拂塵猛地一揮,行了一個非佛非道,滿是江湖氣的禮節:

“二位少俠不知是何來曆,為何要仗武行凶?報個名號上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身邊的人遞眼色,暗暗示意旁邊的人擇機會去抓雲池。

裴年鈺氣得七竅生煙,這小侯爺幹的那些破事他不信這些人不知道,如今卻來顛倒黑白,這哪裏稱得上江湖人,分明便是無恥狗腿子了!

裴年鈺冷哼一聲:

“本公子乃洞真太微金闕帝君座下,飛天拉麵神教教主,爾等無名小卒,助紂為虐,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那幾人頓時一懵,飛天拉麵神教?那是什麽?從來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號門派啊!

趁著他們愣神的當口,裴年鈺拽著兩人就往外跑:

“快走!”

他可不覺得自己能打的過這幾個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更別說內力耗盡的樓夜鋒了。

那為首的老者見他們竟然跑了,頓時知道有詐,怒喝一聲:

“給我攔下他們!”

裴年鈺大急,拔腿狂奔。

正在這時,忽然一道劍光從他的頭頂閃過,劍花一轉,隻聽得叮叮當當一陣響,將裴年鈺身後追來的兵刃盡數擋了回去。

裴年鈺轉身一看,竟然是一白衣劍客,長發飄飄,於他麵前持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