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熠川摸了摸我的臉頰:“有點涼。”

他幫我把毛毯又蓋緊實了一些。

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沒有回答,其實有時候也是一種回答。

車窗被敲了敲,是剛剛那個保羅。

“嘿,容,我們大老遠從法國回來看你,就這樣把我們晾在外麵嗎?”

容熠川降下車窗,指了指天上:“星空不好看還是酒不好喝?”

保羅抱著臂,“容,我理解你為了小鳥拋棄我們,但不能理解你拋棄我們這麽久。”

其他幾個人也跟了過來,微微俯下身看了看我,但是容熠川反應很快,立刻用自己的身體把我完全擋在身後:“稍等我一會兒,很快就來。”

“喂,容,你好小氣,藏著小鳥不給我們看。”

容熠川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回答道:“我不喜歡自己的寶貝被人惦記。”

“但你能把她藏一輩子不讓任何人知道麽?”

容熠川想了想說:“可以。”

“可是你不是帶她來見我們了嗎?”

容熠川笑了笑,沒說話,隻是回頭看向我:“你想待在車裏還是出去一起聊聊?”

我問他:“你覺得我應該在哪裏?”

容熠川失笑:“明明是我問你。”

“我在請示你。”

容熠川的笑容淡了些:“還是害怕嗎?”

“嗯。”

但現在,我害怕的不是懸崖,而是你。

容熠川端詳了一會兒我的臉,嘖了一聲:“走吧,也該讓你見見人了。”

今天的我格外乖順。

從前就算是有求於容熠川,我也不是完全服從。

但現在,我真的有種無法言說的恐懼感。

沈承遠選擇把我退下山崖,我尚且僥幸爬了上來,但是如果是容熠川下手,那我恐怕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容熠川先下了車,探身伸進又要抱我。

我下意識地擋了一下他的手,輕聲說道:“我自己可以。”

“外麵冷。”他說。

我把身上的毛毯裹緊:“現在不冷了。”

我裹著毛毯一點一點地往車邊蠕動,最後還是被等得不耐煩的容熠川一把抱起。

雙腳懸空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緊緊攀附在他身上。

容熠川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安撫我:“別怕,有我在,別怕。”

我的身體卻抖得更劇烈了。

見我們過來,保羅打趣我:“小鳥,他剛剛可是親自跑下山給你拿毯子去了,能指使他幹活的,我可是從來沒見過。”

另一個人也說:“是啊,容你也真是的,下去都下去了,多拿幾條毯子怎麽了,我們還都冷著呢。”

容熠川在戶外椅上坐下,照舊把我放在他的腿上,緊緊圈在懷裏抱緊,“你們幾個大男人還怕這點冷?”

“冷就是冷,這跟男人女人沒關係。你難道不冷嗎?”

容熠川搖頭。

保羅嗤了一聲:“你們兩個抱得那麽緊,肯定不冷,不像我們懷裏可沒有這麽美麗的女郎。”

容熠川輕笑,“那你們就隻有冷著了。”

“嘖嘖,真狠心。”

他們幾個全程都是用法語交流的,我都聽得懂。

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容總。”我在他懷裏輕輕抬起頭。

容熠川聽到,柔聲問道:“怎麽了?”

“他們真的是你的朋友嗎?”

容熠川“嗯”了一聲:“是我在法國那邊的朋友。”

“跟你爸沒關係吧?”

“沒有,他們都是我關係最好的兄弟。”

“那他們……”

他們應該都知道莫荔的事情吧?

後半句話,我沒說出口。

容熠川揚了揚眉毛:“什麽?”

“沒什麽。”

“想問什麽就直接問,想說什麽就直接說。”

“他們為什麽叫我小鳥?”

容熠川笑而不語:“這個……”

話音還沒落,就聽到不遠處有人用法語激動地喊了一聲:“快看!流星!”

我尋聲望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已經過去了嗎?”我用法語問道。

保羅說:“是啊,一閃而過。不過沒關係,今晚有獅子座流星雨,後半夜還會有很多很多流星的,一定能看到。”

原來他帶我來山上,是因為有流星雨。

我收回視線,抬頭看向容熠川,卻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一直在看我。

準確地說,是在看我的臉。

看得有些癡了,似乎是陷入了美好的夢境裏。

他叫我:“Lily。”

我不知該不該戳破他的美夢。

我根本不是他的Lily,我隻是一個整容後的人工產品。

我不禁在想,倘若容熠川之後知曉了我早就知道莫荔的事,也是故意整容成這樣來接近他的,他會怎麽對我?

路秘書一早就告誡過我,在他麵前要坦誠。

可這件事我現在卻已經無法開口了。

我繼續去看天空,他的視線仍舊癡癡地粘在我的臉上,半分都不曾移開。

於無聲處,我輕輕歎息了一聲。

我爸媽已經救出來,公司也有孫伯伯坐鎮,沈承遠暫時翻不出風浪,等我找到他謀殺我和我爸的證據後,這所有的一切就都要結束了。

現在容熠川不管去哪裏都高調地帶著我,容顯恭勢必也會有所動作。

我是容熠川放下去的一個魚餌,等著容顯恭咬鉤。

在我完成報仇的這段時間裏,他們兩父子應該也會有個了斷了。

等一切塵埃落定,等待我的,究竟是跟蘇婉一樣的無聲無息死去,還是跟唐小柔一樣,就算能保住自己的命,但也跟生不如死沒兩樣。

最後的判決和裁定,都將由現在抱著我的這個男人來決定。

而我還有個極大的弱勢,蘇婉和唐小柔都是真實存在的人,而我,林苒,說白了隻是這個世間的一縷幽魂。

徐泠然已死。

林苒是誰?

無人在意。

“Lily,”容熠川叫我:“快醒醒,流星雨來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被容熠川叫醒的時候,臉上冰冰涼涼的,是殘留的淚水。

容熠川也發現了:“怎麽哭了?做噩夢了?”

我點了點頭:“嗯。”

“夢到了什麽?”

“夢到了我被推下山崖的那一天,”我轉頭看向他:“你站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沈承遠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