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著反胃將榴蓮咽下去,故作不解地問:“沈先生,你怎麽不吃?是不喜歡麽?”
沈承遠勉強擠出個笑容:“沒有,你吃吧。對了,林小姐,你好像很喜歡榴蓮?”
在我還是徐泠然的時候,每每回答起這個問題來,都會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可現在不一樣了,不僅不能討厭,還必須喜歡得不得了。
我邊說邊去叉下一塊:“是啊,我最喜歡的水果就是榴蓮。”
鄭秀蘭見我還要吃,當場心疼起沈承遠的錢來,她不顧他給使的眼色,趕在我的叉子落下之前,直接把榴蓮拿走了:“大早上得少吃點水果,還得吃飯呢。”
話是這麽說,可我望著桌上不多不少的三副碗筷,真是差點笑出聲來。
這哪裏是要讓我吃飯的意思,分明是心疼錢,所以想讓我快點走人,生怕我多吃了一粒米的模樣真是跟從前沒分別。
沈承遠對鄭秀蘭此舉其實是有法子阻止的,但他非但沒有行動,反而裝出一副抱歉的樣子對我說:“林小姐,我知道我媽的舉止是小家子氣了一點,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條件不好。”
我不鹹不淡地噢了一聲,並不打算配合他的表演,但他一個人站在戲台上,倒是也能繼續往下演:“自從我前任妻子去世後,我一直都提不起精神來,家裏的事也顧不上多管……”
他一邊說一邊抬眼去看側邊牆上掛著的照片,引得我下意識也跟著抬了頭。
那是一幅與周遭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婚紗照。
從邊框到照片裏的布景全都是肉眼可見的價值不菲。
不過他此舉的目的顯然不是為了炫耀,而是要我看清楚這照片裏的主角。
隻見照片裏同他甜蜜相擁的人赫然是從前的我。
沈承遠篤定,如果我真的是徐泠然,看到這張婚紗照絕不會無動於衷,但我偏偏提前做足了心理準備,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地問:“你跟新太太都結婚生子了,家裏還掛前妻照片合適麽?”
凡是有幾分自尊心的人,麵對這樣的事必然會鬧個天翻地覆。
而沈承遠吃準了蔣臨夏要靠他過日子,竟然是連演都不演。
“這沒什麽不合適,我新娶的妻子是個善良的人,哪怕知道了我對前妻念念不忘,也照樣願意陪我從之前的感情裏走出來。這幅婚紗照掛在這裏,不僅能提醒我從前,也是提醒她的好……”
他匆匆帶過了在家裏掛跟前妻婚紗照的原因,開始大肆渲染對亡妻的情深似海,仿佛他是為了前妻好,才沒有在對方墜崖後跟著同死。
我聽著這番經過刻意渲染的措辭,當場就感到一陣反胃,連硬逼著自己咽下去的榴蓮也開始作怪,最終讓我忍無可忍,麵容扭曲地幹嘔了一下。
沈承遠的眼睛瞬間亮如燈泡,難掩激動地問:“林小姐,你是不是吃榴蓮吃得不舒服了?”
我輕撫胸口,壓下繼續作嘔的衝動淡聲說:“不至於,我之前一個吃大半個榴蓮都不會反胃,這次說不定是中標了。前陣子陪容總去法國時沒做措施,可能懷上了吧。”
一番話不僅粉碎了他的希望,還給了他一個無法發作的暴擊。
沈承遠連客氣都裝不出來了,表情僵硬地說:“你跟容總的感情還真是好。”
我正愁沒法子繼續打擊他,聞言臨場發揮地把容熠川給猛誇了一遍:“我們的感情當然好,他溫柔體貼,帥氣多金,出門在外永遠有司機接送,我待在他身邊,半個H市的女人都羨慕。”
對沈承遠來說,容熠川就是夢想中的他自己,這時見自欺欺人的幻想被撕個粉碎,真是氣得臉色煞白,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欣賞著他這副氣惱到了極點,卻又不敢發作的模樣,頓感神清氣爽,就連先前迫於形勢,不得不吃榴蓮的事都顯得沒那麽痛苦了。
這見招拆招實在是妙。
我自顧自地誇了好半天容熠川,等沈承遠表情都快被刺激得麻木了,這才抱著自進門後就抖個不停的小貓起身說:“你家裏又有老人又有病人,實在是不適合照顧貓,我還是想別的辦法吧。”
話音未落,沈承遠就跟著起了身,看樣子是還不死心。
可幾分鍾前才拖著病軀,抱著孩子出來吃飯的蔣臨夏卻是比他還快地拉住了我。
蔣臨夏擺出一副急著在沈承遠麵前表現的模樣抓著我的手腕說:“林小姐,你再坐一會兒吧。”
她說話的同時,指尖在我手腕內側來來回回地勾畫不停,像是在寫字。
我心中微動,生怕被沈承遠看出破綻,連忙回話說:“沒這個必要,吃口榴蓮都要被人說三道四的日子,我可過不了,勸你還是離你那個婆婆遠點吧。”
話糙理不糙,我不信鄭秀蘭收起榴蓮的目的是為了給蔣臨夏吃。
蔣臨夏應聲個不停的同時,也沒忘記把指尖的字寫得更清晰些,等我眉頭舒展,看上去是理解了她的意思,她這才裝出還在發高燒的模樣,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原位上。
我收回手臂,將那個字銘記於心,然後跟沒事人一樣扭頭就走。
等我走到樓下,就快要遠離這片破敗所在之時,見蔣臨夏沒能攔住我的沈承遠快步衝了下來,他擋在我去路上說:“林小姐,你能不能再回我家待一會兒?”
他必然是越想越窩心,懷疑我到了沒人的地方就會反胃到把榴蓮吐出來,這才跟著來看。
可現實實在是讓他失望,我不僅沒事,甚至還能含著似笑非笑的目光擠兌他:“沈先生,你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這樣糾纏我不怕你妻子誤會麽?”
沈承遠還是那副不把蔣臨夏的感受放在心上的模樣,他連認真演的打算就沒有,直接說:“其實你的背影跟我……不在了的上一任妻子很像,尤其是抱貓的動作,所以我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