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的四肢骨折了一半,根本就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挪動,要是把它放在這裏就太可憐了。
容熠川聞言,頗有幾分被打攪了興致的無奈,卻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牽著我的手來到沙發前,用空著的那隻手把這毛茸茸的一團給抱了起來。
我在短短半天時間裏,接連體會了兩次在大眾廣眾之下被人矚目的滋味,一次是先前追著他回辦公室,另一次就是現在,被懷抱著小貓的容熠川以十指相扣的姿勢牽著穿過辦公區。
容熠川顯然知道他這樣做會引起怎樣的**,但是他不在乎,就這樣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麵。
我沒了先前急著哄好他的心無旁騖在,反倒成了有幾分局促的那個人。
但轉念想起由著公司裏其他人誤會我失寵的後果,還是挺直腰板,權當自己是剛聽到導演喊開拍的演員。
一路上所到之處,凡是已經聽說了我“失寵”的小道消息的同事或多或少都忍不住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是萬萬沒想到我竟然這麽快就“翻盤”成功了。
直到我們消失在電梯裏,才有人愣愣的發問:“你們不是說……容總沒搭理林助理,她已經失寵了麽?現在怎麽不僅能秀恩愛,還、還多了隻貓?!”
旁邊的人也是一副大跌眼鏡,難以置信的模樣,但接受現實的速度相對快些:“這說明林助理有本事,竟然能靠一隻貓複寵,從前容總身邊的女人,哪個不是失寵後就消失了?那隻貓肯定不一般,會不會是去泰國請的什麽貓妖之類的?”
“……你快別說了,怪滲人的。”
……
我沒能親耳聽到他們的議論,但猜也能猜得出會有怎樣的流言。
不過就是我又成了靠老虎耍威風的狐狸。
不過我暗暗地鬆了口氣。
至少有了容熠川的表態,我在容氏會省去許多的麻煩。
這樣的大集團裏的人情世故非常複雜,能讓其他人有所顧忌,不會輕易得罪的隻有容熠川身邊的紅人,雖然這樣的紅人一旦失寵,立刻會麵對成倍的惡意和麻煩。
這等於是將自身安危榮辱全都係在容熠川身上。
我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情緒,可還不等細想,電梯已經到了寫字樓負二層停車場。
容熠川沒有讓司機陪同,而是親自開車載我去了同保羅約好的咖啡廳。
保羅跟他是真有交情的好朋友,故而並不見外,我們到的時候,他已經點好午餐開吃了,並且吃得十分專注。
我看著他身上皺巴巴的衣服和一看就是熬夜後胡子拉碴的臉龐,心中不免有幾分愧疚。
如果不是為了給我父親想治療方案,他其實大可不必憔悴成這副模樣,我見他吃得狼吞虎咽,很怕他被焗飯裏的牛肉噎到,拿起桌上的水壺給他倒了杯檸檬水:“保羅醫生……”
我的話還沒說完,杯子就被容熠川伸手截胡了,他氣定神閑地將杯子湊到唇邊喝了一口。
保羅要接的手還懸在半空中,這時就毫不客氣地用他的藍眼珠翻出個白眼說:“容,你太小氣了。”
他一個法國人的中文水平跟我的法語水平差不多,隻是過於字正腔圓,聽起來特別板正。
容熠川麵對他的認真數落,則是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好意思,我剛好渴了,所以你自己倒水喝吧。”
說著,他將杯子和水壺一並推了過去。
我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水壺,頓感哭笑不得,隻端起方才點的咖啡抿了一口。
保羅說得不錯,容熠川實在是小氣,連這樣一杯水都要計較,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能看到他的這一麵對我而言也算是一件幸事。
容熠川是個很擅於隱藏真實情緒的人,初次見麵的人別說是他的喜惡了,就連他是不是真得高興都未必看得出來。
我當初為了接近他,是特意在這方麵下了苦功的,現在總算有機會更深入了解他一下,當然不會介意有新發現。
容熠川在他認可的朋友麵前,也有真情流露的一麵,他不喜歡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有接觸,哪怕隻是再尋常不過的遞一杯水。
哪怕這個女人未必是他心裏真正在意的那一個。
戲演得久了,是有可能連自己都一並騙過去的。
我察言觀色之後,再也沒有主動跟保羅有過接觸,老老實實地扮演起了花瓶的角色。
保羅先吃飯,後喝水,等把大半壺檸檬水喝得隻剩下個底了,他放下餐具,恢複了幾分醫生應有的沉靜理智,略顯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抱歉,我昨天一直在忙工作,沒顧上吃飯。”
容熠川對此表示理解:“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直接讓療養院裏的人幫你訂外賣就好。”
保羅先是點頭,後是搖頭:“算了,我還是自己出來吃吧,工作的時候吃飯影響效率,反正餓一頓也死不了,我被餓暈過幾次,沒有留下後遺症。”
這話說得讓人沒法接。
容熠川卻是出乎意料地接上了:“沒關係,療養院裏有別的醫生,如果你被餓暈了,他們會救你的。”
據說在某方麵天賦特別出眾的人,往往會在被上天打開這扇門之後,再關上一扇窗。
我聽著他們兩個人的對話,平生第一次覺得當個天賦一般的普通人也沒什麽不好。
我保持著緊緊挨在容熠川身邊的姿態,等估摸著他不至於再為一句話感到不滿了,試探著對保羅說:“您是因為老徐總的事忙成這樣的麽?可不可以告訴我,他怎麽樣了?”
保羅一提起他專業有關的事,整個人就變得容光煥發,看起來比打了雞血還精神:“他身上簡直就是發生了奇跡,雖然還不清楚具體什麽時候會醒,但他對外界有光感,眼球會轉。”
對正常人來說,這樣一個無時無刻不在做的小動作實在是不值得在意,但衡量植物人是否還有意識,從而判斷蘇醒幾率的重要指標之一便跟光感有關。
我瞬間激動得不得了,要不是身邊有個更得罪不起的容熠川,定是已經站起身來向他鞠躬致謝了,這時隻能把一句“謝謝”翻來覆去地講。
保羅跟我一樣,也把“不客氣”來回講了好幾遍,等一道冷颼颼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立刻意識到我們這樣互相客氣起來沒完沒了,不失苦惱地說:“要不你還是別謝了,他一直在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