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把該說的都說了,但卻唯獨隱瞞了有可能讓他被起訴的不合規手段,看來並沒有真的因為最近的處境狗急跳牆。

容熠川對他的耐心本就是有效的,見他圖窮匕見,也拿不出更有價值的東西了,直截了當地問:“你特意跑這一趟,一定不隻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吧?說吧,你想要什麽?”

沈承遠見事情進展得比預想中還要順利,也沒跟容熠川客氣,當真提了個要求說:“容總,我想去療養院探望一下嶽父。”

我以為他是為了五十萬來的,聽到這話,險些就沒能克製住內心的情緒。

幸好路秘書就在我旁邊,她及時給我遞了個眼神,示意我稍安勿躁。這才讓我忍住了脫口而出說“不行”的衝動。

冷靜,一定要冷靜。

沈承遠已經開始懷疑我就是徐泠然了,發現真相是遲早的事,他特意提這麽個要求,極有可能是為了試探我,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平心靜氣。

我逼著自己擺出了漠不關心的姿態。

容熠川應該也沒料到沈承遠會提這樣一個要求,因為他反問了一句:“隻有這個?”

沈承遠故作沉痛地說:“您能幫我做成這一件事就足夠了,嶽父他不僅是我的親人,更是我的恩人,我一直很感激他的提拔,隻可惜他現在住的療養院是封閉式的,我很久沒探望過他了。”

我在他的謊言中攥緊了雙手,差一點就要忍不住出言反駁,並且質問他到底是誰把父親害到這一步的了。

可就在我以為容熠川會隨便尋個由頭打發走沈承遠的時候,他出乎意料地說:“好,我準了。”

有了容熠川這句話,沈承遠等於是有了進入療養院的資格,他難掩激動地向容熠川道謝,離開時沒有忘記把證據一起拿走。

我勉力維持著事不關己的冷漠假象,等確定他走遠了,才壓住話音去問容熠川:“容總,你是真的打算讓他去……”

容熠川點了頭:“我已經答應他了。”

這下子,我心底最後一點幻想也碎了個幹淨,當即用最直白的態度反對道:“我不同意!”

容熠川眉心微蹙,已然是有幾分不悅,若是放在別的事上,我興許審時度勢,就不跟他對著幹了,可事關父親的安慰,實在是做不到繼續自我安慰。

“沈承遠想做的事絕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他現在幾乎沒有翻身的可能了,又簽了五十萬的欠條,一旦讓他接近我父親,肯定會有很危險的事發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再害人了。”

身為人女,我已經很對不起父親了,現在眼見悲劇要再次上演,就算豁出去了也得保護好他!

容熠川麵無表情地聽完了我的理由:“你太低估療養院的安保級別了,況且還有保羅。”

我焦急反駁道:“我當然知道療養院很安全,但危險的是沈承遠,他絕無悔改的可能,這次肯定也不隻是要探望我父親這麽簡單,他一定會借此達成最真實的目的!”

從一開始就是我低估他了,在容熠川麵前揭穿我的身份隻是掩飾他計劃的幌子。

路秘書衝我搖了搖頭,是想讓我別再說了,但我實在做不到,強調完沈承遠的危險之處,又對容熠川說:“如果你不想出麵,我可以去當這個出爾反爾的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我使勁渾身解數的結果了。

可容熠川隻用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掐滅了我的希望:“林苒,你太激動了。”

我整個人都為之一震,顫聲反問道:“我父親的狀況已經很糟糕了,最近才好不容易有所好轉,你要我怎麽不激動?”

容熠川沉默了一瞬,但仍舊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打算,隻是多說了幾句話來安撫我。

“老徐總留下的東西已經都在你手裏了,沈承遠即便是去到療養院,也辦不成什麽事,更何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徐家的女婿,去探望自己的嶽父是天經地義,他雖然躺在我名下的療養院裏,但對於徐家而言,我隻是個外人。”

“你怎麽能是外人呢?你是……”

“我是什麽?”

我哽住:“你是我們一家的恩人。”

容熠川哼笑了一聲:“恩人也是沒有立場阻止翁婿相見的,我跟徐家毫無瓜葛,以什麽借口阻止?”

“療養院是你的,你根本不需要什麽借口啊!”

他一個外人當然無法阻止,但隻要他從一開始就不答應,沈承遠根本連療養院的門都不進去,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在他看來,我父親根本不值得讓他費心罷了。

木已成舟,無論我態度激烈到何種地步,都已經不可能再讓他把說出口的話收回去,甚至還有激怒他的可能。我思來想去,唯有將不滿和怨氣壓在心底,繼續自己的工作。

我跟容熠川的位置從來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哪怕是為了把現狀維持下去,也隻能是忍著。

在之後的大半個上午裏,我竭盡所能地保持了對容熠川的恭敬態度,該做什麽就做什麽,隻是發自內心的關切實在是裝不出來,也不願去裝。

容熠川麵對我的冷淡,不知是沒察覺還是壓根就不在乎,仍舊選擇專心致誌做自己的事。

半天時光就此蹉跎過去,下午時分,路秘書按照預先做好的工作安排,讓我陪同他們一起去接待了法國總公司那邊派來的代表。

容熠川對此很重視,雖然來的隻有幾個人,也還是吩咐了在規格最高的會議室裏見麵。

我跟在他身邊,努力掛上了禮貌的微笑,是公私分明,並不想因為私事影響了工作,可辦公室的門一開,我們所有人的反應都變得微妙起來。

誰也沒想到,早上才同我們見過麵的莫荔會出現在這裏。

她跟在總公司的代表身邊,神情自然地同我們打招呼道:“容總,林助理,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又見麵了。”

我聽到容熠川壓抑著內心的顫音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莫荔笑著解釋:“我跳槽了,現在已經是容氏集團的一員了,主要擔任法語翻譯工作,其實我是想著提前告訴師兄一聲來著,但仔細想了想,工作上的事還是不要帶到生活裏為好。”

原來這就是她早上想說的事,隻不過被容顯恭的出現給打斷了計劃。

容熠川語速極快地應了一聲:“原來如此。”

他在最心愛的女人麵前,不敢表露出半分真情,但目光是騙不了人的,自從莫荔出現在會議室裏,他再未往我身上看過一眼。

在白月光本尊麵前,替身連飯粒都算不上。

可就在他們寒暄的同時,總公司那邊派過來的代表已經紛紛表現出了驚訝,他們來回看我和莫荔,臉上寫滿了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