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最近夜裏溫度低,哪怕我出門時匆忙了些,也沒忘記多披件衣服,但對這時的曉蕾來說,一件薄外套根本不足以讓她從這裏走出去。
曉蕾抖如篩糠,緊緊抓著我替她披衣服的手不放,哭著說:“我沒法活了,他們……他們拍了我的倮照,就算我走出去,也隻能聽他們的話,林苒,林苒我該怎麽辦……”
她涉世未深就遭遇這樣的事,遭受的打擊非比尋常。
我知道時間緊迫,多耽誤一分,危險就會多一分,可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求她立刻跟我離開,實在是太過殘忍。
“你不會活不下去的,相信我,沒有任何東西比生命重要,況且你隻有活下來才能讓害你的壞人付出代價。我已經報警了,他們一個都跑不了,照片馬上就能拿回來。我們先離開好麽?”
這一點我也是在死過一次後才明白的。
曉蕾又怕又慌,已然是把我當成了主心骨,
見我提起離開,當然也是想走,但身上的冷意還是讓她停住了步子。
“你的衣服……”
“都被他們拿走了,”曉蕾帶著哭腔,泣不成聲:“全都拿走了……”
我意識到曉蕾的顧慮,當即心下一橫,把鞋子和身上剩餘的幾件衣服也分給了曉蕾,自己隻穿貼身衣服扶著她往外走,察覺到她的顫抖後說:“你先穿我的。警察馬上就來,你要是怕,我們就等等。”
曉蕾遭受如此巨大的打擊,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像驚弓之鳥一樣依賴著我,見我不是非要馬上就帶她出去,抓住我的手臂連連點頭。
這時候出去,很可能會讓她看到那幾個看守她的混混,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二次傷害。
我見一時走不了,抓緊問了曉蕾幾件事:“你知道他們為什麽綁架你麽?求財還是有別的目的?”
曉蕾用力搖頭,哽咽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也答應了會給他們錢,隻要他們放我走,可他們……他們……”
她應當是回憶起了最屈辱的一幕。
我看得出來,曉蕾除了被拍照片外,並沒有受到更深層的傷害,在替她感到慶幸的同時,想到了一個本不該在這時提起的人——沈承遠。
那幾個混混不求財也不劫色,單就是把曉蕾關在屋裏,看起來簡直像是等人來救她一樣。
再沒有比一出英雄救美更能俘獲女孩的芳心了。
我希望自己是想錯了,但等把話問出口時還是沒法不感到悲觀懊悔:“曉蕾,你認識沈宣和麽?”
要是我能在被容熠川提醒後,立刻把事情告訴曉蕾就好了,說不定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曉蕾整個人都顯得很茫然:“沈宣和?是沈會長麽?他今天在學校裏找過我,人很和氣也很善良,這件事和他有什麽關係麽?”
果然,沈宣和並不像看起來一樣單純陽光。
隻是我暫時還沒有揭穿沈宣和真麵目的證據,為了不讓曉蕾的狀態雪上加霜,勉強笑了一下安撫她說:“沒什麽,現在聊一下學校裏的事,總比讓你一直擔驚受怕來得強。”
曉蕾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問三不知,聽我這麽說,便也懵懵懂懂地點了頭。
直到莊明飛推門進來,她才下意識地又開始發抖,“誰!”
我連忙握住她的手柔聲解釋:“別怕,他是我的朋友,是跟我一起來救你的。”
“同學,你別怕,外麵那幾個壞人已經被我製服了,我們先——”
莊明飛的話音戛然而止,是在抬眸之際注意到了我和曉蕾身上布料所剩無幾的衣服,他連忙轉過身去,沉默著脫掉了襯衫,遞給我。
“現在沒有多餘的衣服,你先穿我的吧。”
我伸手接過莊明飛的好意,暫時用這件衣服蔽體的同時,對背影肉眼可見變得僵硬起來的他說:“你先帶曉蕾去警局吧。”
莊明飛沒有回頭,仍舊背對著我問:“那你呢?”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僅有的一件男士襯衫,歎了口氣:“你盡快讓人送幾件衣服過來給我。”
襯衫可以遮蓋上半身,但下半身早就是空無一物。
“不行。”曉蕾最先有了反應,她焦急道,“我們要走一起走,這裏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為了救我,反而把自己連累了。”
莊明飛也是一樣的態度:“我也不同意,你先用我的衣服湊合一下,大不了我閉上眼睛!”
我相信他的決心和人品,但看著他已經打了赤膊的上身,還是無奈道:“謝謝你,不過襯衫是沒法當褲子穿的,就算路上遇不到旁的人,這樣出現在警局裏也有些……嗯,不方便。”
事情其實是可大可小,但一想到容熠川這幾天的反常,我就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幾個人混混你確實是被製服了吧?隻要他們無法對我構成威脅,這裏最大的危險也就是冷了,不過最近的天氣還不至於凍死人,送衣服的人來得快些也就沒事了。”
我故作輕鬆地讓他們先離開,而莊明飛到底是拗不過我,隻能是去把幾個混混在遠離廢棄辦公室的地方綁得更死了些,然後咬牙帶著曉蕾先走了。
莊明飛其實是不放心我的,要不是我身上穿得太少,怕是會走得一步三回頭,但礙於風度,最後隻能是背對著我說了句:“你千萬保護好自己,我一定盡快帶人回來。”
“好。”我衝著回頭的曉蕾笑了笑,然後便係緊襯衫,在這破屋子裏找了塊相對幹淨的地方,抱膝蹲下等了起來。
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在白天就夠嚇人了,更遑論是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我即便是能靠手機暫時照明,也仍舊感到從骨髓裏透出來的本能的恐懼。
可不知怎的,哪怕是怕成了這樣,我也還是莫名感到昏沉困倦,眼皮漸漸就落了下來。
在這樣過於濃重的困意中,我最後聽到的聲音是自己原本緊握在手中的手機摔落在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