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雖忙,這幾分鍾的時間倒是還不至於缺,見鄭秀蘭語塞,耐心提醒了一句:“那你找我什麽事?”

有了這句開場白,事情發展起來就順利多了。

鄭秀蘭忽然記起自己是被仗勢欺人的那一個,原本預備要打我的手被她收回去,轉而揩起連一滴淚都沒有的眼角說:“算我求求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你跟容總好上,也該先離婚……”

這番話被她說得可憐兮兮,乍一聽就像是我蓄謀已久,將沈承遠害到監獄裏,就為了跟容熠川雙宿雙飛一樣。

此時正值工作時間,容氏員工謹記李經理和白助理的慘淡下場,即便是想看熱鬧,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紛紛故作無意地留在寫字樓裏往外麵看。

至於敢光明正大圍著看戲的,不是與容氏毫無瓜葛的路人,就是專程趕來直播的網紅。

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聽鄭秀蘭說得有鼻子有眼,也不管我是否聽得見,當著我的麵就開始跟同伴議論。

“徐泠然從前是她兒媳的事是板上釘釘的吧?一個巴掌拍不響,她們婆媳關係這麽差,肯定有問題。”

“吃到大瓜了,容熠川本事那麽大,肯定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這裏麵絕對有故事!”

“哇,沈承遠該不會是擋箭牌吧?!”

“他就是個司機而已,能娶到老板的獨生女,早該偷著樂,難道還想軟飯硬吃麽?當擋箭牌也不虧啊。”

“少給他洗白……”

這些猜測極大地鼓舞了鄭秀蘭。

她眼珠一轉,連哭帶嚎地就又開始賣慘:“我們母子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實在伺候不起你這尊大佛,隻要你放過我們家承遠,饒他一命,他什麽都不會說出去的!”

這跟直接拿著大喇叭告訴其他人,她說的是反話有什麽區別?

想來又是劉姨給她支招,一邊讓她在前麵衝鋒陷陣丟人,一邊好借此機會觀察我的態度。

我目不斜視地望著鄭秀蘭質問:“你口口聲聲替他保證,那他呢?難道不是已經在警局裏供認不諱,承認是蓄謀已久,想要殺我騙保了麽?”

沈承遠被抓之前,就已經潦倒的連仙人跳這樣的小麻煩都無法解決了,他現在進了局子,想必更是無人問津。

鄭秀蘭沒有律師幫忙,憑她自己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想到探監,更遑論跟沈承遠串供。

我一說起保險的事,場景就僵得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別說熱鬧了,連點值得駐足的樂子都沒了。

鄭秀蘭頭腦淺薄,愛慕虛榮,撒起謊來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語塞片刻之後,跟碰瓷似的撲倒在地,裝得像是被我氣成這樣一般繼續哭鬧:“那保險分明是你簽了字的,你不能不認賬啊……”

“我辛辛苦苦好幾十年,為的就是讓兒子別再過苦日子,大家給我評評理,她實在欺人太甚,害了我兒還要給他潑髒水——”

她顛倒黑白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莫荔忍無可忍地打斷到:“夠了!”

莫荔個性柔和,待人接物素來是很客氣的,哪怕是以為容熠川不記得她了,也照樣能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沒想到竟然會被鄭秀蘭氣得破功。

鄭秀蘭警惕地打量著她,生怕她會是我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親戚:“你是誰?”

莫荔不理她的問題,單就是替我爭辯:“欺人太甚的明明是你們母子倆才對,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沈承遠恐怕是從當上徐家女婿的那天起,就在打吃絕戶的算盤了吧?是他預謀殺人在先!”

在法國生活數年的經曆並未影響她的母語,反駁起鄭秀蘭的歪理來不僅字正腔圓,言辭流利,而且還知道要抓著她的痛處打。

吃絕戶這一行徑無論在哪朝哪代都是堪稱惡毒的劣跡,一被莫荔點出來,立刻就替鄭秀蘭招致了許多冷眼和唾棄。

圍觀看熱鬧的路人裏不乏已經成家,並且生了女兒的父母,他們將自己代入到我父母的位置上,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鄭秀蘭欺軟怕硬,眼見沈承遠試圖殺人奪財的事糊弄不過去,當即換了條路繼續賣慘,她哭天抹淚地一把扯過懷抱孩子的蔣臨夏,硬逼著母子倆跪在了我麵前。

“嗚嗚嗚,還不快給然然跪下,她這是還恨承遠再婚的事呢,你趕緊給她解釋一下……”

我及時拉著莫荔後退了半年,免得她們你扯我推時會不慎殃及池魚。

蔣臨夏的力氣本就比不過做體力活的鄭秀蘭,又要護著懷裏的寶寶,壓根是被鄭秀蘭給硬摁著才不得來丟人,她漲紅麵皮,當場抽泣了起來。

我沒有於心不忍,也不想再為了別人的目光委屈自己,這時就冷眼看著前方,打算等她們把真正目的暴露出來再說。

莫荔第一次見到這樣厚顏無恥的人,驚詫反問道:“還有什麽好解釋的,總不能妻兒都是假的,還是說你想道德綁架徐助理?讓她為你這幾聲哭喊買單?”

她還擊鄭秀蘭的同時,倒是陰差陽錯地說中了這孩子的身世。

他根本就不是沈承遠的骨肉,而是蔣臨夏跟何威擦槍走火的意外。

鄭秀蘭對此一無所知,仍是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家的籌碼來用,見場麵不夠煽情,還往小孩身上悄悄掐了一把,就為了惹出哭聲。

孩子當場被疼哭了,動靜倒是嘹亮:“哇——”

蔣臨夏心疼得不得了,當場就想抱著孩子挪開,但鄭秀蘭攔著她說:“你跟然然一起長大,快說說情。”

鄭秀蘭自己不是演戲的材料,哭起來也是幹打雷不下雨,對孩子和蔣臨夏要求倒是高,一下不夠又擰了第二下。

與此同時,人群裏有一道目光直直向她看去,正是坐在輪椅上的劉姨。

從劉姨的角度看過去,壓根沒發現鄭秀蘭做了什麽,單就是陰仄的笑,但這也夠嚇人的了。

一瞬間,我的猜測得到了驗證,容熠川失蹤的傳聞,應該不是從她們這裏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