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唯有坐在輪椅上的劉姨沒跟著嘲笑鄭秀蘭,不過她並非同情對方,而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被氣得就差直接站起來攔人了。

鄭秀蘭連自己帶來的蔣臨夏和孩子都一眼不看,哪裏還會顧得上理會她,一溜煙跑得更快了。

我站在原處目送鄭秀蘭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盡頭,不失遺憾地想到,要是她的膽子能再大點就好了,興許我能有個問出她先前聲稱在倒貼沈承遠的女孩身份的機會。

這件事對我已經沒有任何影響了,但卻始終像是橫在心底的一根刺。

我不想任何女孩再走我的老路

莫荔小聲問了我一句:“要不要報警抓她們?”

在場這麽多人當中,嘴上說同情我的不在少數,可真心替我鳴不平的恐怕就她一個。

我將她往身側方向帶了一下,輕聲道:“這出鬧劇還沒結束呢。”

不等我給莫荔指明劉姨的反常,她自己先搖著輪椅從人群中跳出來了。

劉姨身邊沒了任她打罵的保姆,整個人看起來都憔悴多了。

她先是瞪了蔣臨夏一眼,不滿於女兒的不中用,然後才急赤白臉地問我:“小姐,你還認得我麽?”

蔣臨夏見好不容易熬走了鄭秀蘭,她自己的親媽就又開始折騰,整個人都快絕望了。

但她不敢反抗,還是戰戰兢兢地抱著孩子回到了劉姨身邊。

我對她本就沒抱什麽希望,自然也不會感到失望,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地應道:“恩。”

劉姨吸取鄭秀蘭的教訓,沒敢一上來就鬧騰,而是賣足了關子地說:“貴人多忘事,我還以為小姐你早就把我忘了呢,看來我跟我女兒在徐家工作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沒白幹。”

這話成功把打算邁步離開的路人給留了住。

有人最先反應過來,驚訝地喊出了聲:“你該不會就是徐家的保姆吧?”

外界的報道大都圍繞著我和沈承遠、容熠川的糾葛大肆渲染,至於劉姨和蔣臨夏,頂多就是被輕描淡寫地提一句。

這說話的路人記性實在是好,一開口就把最關鍵的點說了。

劉姨平生最恨的就是這件事,她做夢都想變成我母親,體會富太太的生活,為此就連給蔣臨夏畫的大餅都是雇人伺候她們母女倆,可這時為了達到目的,卻是不得不咬牙忍了。

我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是真心好奇失去了鄭秀蘭這杆槍,她還能有什麽本事。

劉姨語氣沉痛地承認道:“是我,其實我本來不該再摻和這些事,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小姐,你就別再騙大家了。”

這說話的水平實在是高,一上來就先把道德包袱扔給了我,實在比鄭秀蘭強太多。

我麵對這個在徐家掩藏了二十多年真麵目的人,也沒敢輕敵,直截了當地問:“我騙大家什麽了?”

劉姨早有準備的擺出沉痛模樣:“鄭秀蘭現在是我的親家,按理說我是不該替她講話,可眼看著她因為不了解情況被大家嘲笑,又出身農村不明白這邊的彎彎繞繞,還是想多說句公道話。”

“沈承遠推你下懸崖當然是沒得抵賴,可當時那個情況,他會情緒失控也是沒辦法的事,鄭秀蘭心疼兒子,難免惹你不高興,但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實在不該這麽嘲諷她。”

她看似沒有直接指責我,實際上卻處處都在暗示其他人,沈承遠和鄭秀蘭都是有苦衷的窮人,至於我這個受害者,則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招以退為進用的實在是新鮮。

我攔住氣不過的莫荔,自行同劉姨交鋒道:“**殺人也是殺人,更何況我記得清清楚楚,沈承遠將我推下懸崖之前,可不像是有苦衷的樣子。”

劉姨歎了口氣,很失望地問:“你還是不肯說實話麽?”

我感到好笑似的嗤笑出聲:“嗬,我很想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實話可說。”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謊話來了自然也有真話兜著,一年前的事早就脈絡清晰地在我麵前展示過了,如果真要說有我不知道的內情,便是容熠川在這件事裏扮演的角色了。

若非沈承遠有意攀咬,就是有人故意栽贓給了容熠川。

這時的我尚未意識到自己重蹈覆轍,將信任全盤交托到了旁人手上,單就是盯著目無波瀾地等著劉姨把謊話編圓。

劉姨不愧是能將我父母一並騙過去的狠角色,她撫著輪椅扶手,痛心疾首地開始了表演。

“我從來不後悔救了太太,哪怕搭上了下半輩子的健康也不後悔,畢竟太太對我不錯,這些年來多虧了你們一家,我才能有工作,但做人要講良心,小姐,我沒法再替你保守秘密了。”

她用了個毫無驚喜的法子構陷我:“你跟容總分明認識好多年了,哪怕是去年才談上感情,也不能因為當時已經結婚,就謊稱從前不認識啊。”

我當場被氣笑了。

本以為能在劉姨這裏獲得新發現,沒想到她除了演技,其它方麵竟然沒比鄭秀蘭好到哪裏去,說來說去,不過是為了給我坐實婚內出軌容熠川的罪名。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般荒唐的理由,毫不客氣地點出了她話裏最令人無語的破綻。

“如果你是想告訴大家,沈承遠是被我戴了綠帽子所以才會一時氣不過,衝動到對我痛下殺手的話,那我還是勸你放棄吧。你有證詞,我有證據,等上了法庭,你可千萬別當場鬧起翻供。”

我手裏最不缺的就是劉姨提供的證據,從她偷偷藏起來預備威脅鄭秀蘭用的錄音筆,到在榕江岸邊為了救蔣臨夏,不得不向我認罪的錄音,東西稱得上是齊全。

劉姨顯然還記得這些東西,她表情肉眼可見地破防了一瞬,若是眼神能具象化,這時定是已經把我紮穿了。

“我也有證據。”她話音未落,已經從掛在輪椅上的包裏取出了一個鐵盒子。

這東西看起來很眼熟,跟沈承遠打算用來訛詐我的那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