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為現場唯一清楚真相的人,既是擔了這個虛名,索性就配合著容熠川把戲演到底,在接下來的會議中一直下巴微抬,保持著眼高於頂,不屑理會任何人的氣勢。
等好不容易熬到會議結束,真是脖子都快仰僵了,偏偏還要繼續在人前跟緊容熠川,免得前功盡棄。
對在容氏集團占比最多的基層員工來說,一個有資格參加管理層早會的人已經算得上是集團高管,是大部分人眼裏的升職天花板了。
可在容熠川眼裏,這連個值得他在意的小插曲都算不上。
中午時分,我試圖將容熠川外出期間,公司裏的暗流湧動詳細告訴他,可他對此連半點興趣都沒有。
“你做得很好,有幾分代理總裁的模樣了。”他很少誇獎我,以至於這話聽起來很像是在敷衍。
我深思熟慮過後,確認了他的有感而發,認真詢問:“你現在還需要我麽?”
容熠川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深邃地望向我:“當然。”
“我明白了。”我自認為懂得了他的深意,當天下午便去到人事部,要了一份這陣子與會人員的名單。
人事部主管對我避之不及,借口開會安排了一個小職員接待我。
小職員一見到我就露出了戰戰兢兢的模樣,哪怕極力想要裝成個沒事人,也還是在殷勤的招待中暴露他的真實想法——他怕我會像已經傳遍全公司的軼聞裏一樣,因為單純看不順眼而開除他。
“不必給我倒茶,更不必專門給我安排休息室,我真的隻是需要一份名單而已。”我心平氣和地強調。
小職員見我表現得這樣平和,反倒是更怕了,他點頭如搗蒜,用最快的速度給了我名單。
我垂眸看了一遍名單,立刻照著先前觀察中得出的結果,一鼓作氣地圈出了三十多個人的名字。
小職員看著單子上的圈,緊張不已地問:“林助理,您這是要叫他們開會麽?”
他試圖旁敲側擊地提醒我,以達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目的,但我這趟是有備而來,也不是好敷衍的,直接將紙筆往他麵前一推:“不,我打算開除他們。”
小職員看起來快暈過去了,他語無倫次地說了一長串。
“這、這是要走流程的啊,賠償金、離職合同……不對,這個規模快趕上小部門裁員了,林助理,我沒有質疑您的意思……隻是——”
他急得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我十分理解他此時的心情,頷首寬慰道:“我知道,但你既然沒辦法在裁員的事上做主,就應該去把主管叫來,你覺得呢?”
小職員聞言,如蒙大赦地跟我說了聲“我這就去”,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將分部主管叫了過來。
主管是個在容氏工作多年的中年人,他雖然也為我的要求緊張不已,但腦筋要比他的下屬靈活得多,一邊擦汗一邊寒暄道:“我們部門設備老舊,空調製冷實在是不太好,我剛過去看了看。”
這個一上來就賣慘的法子倒是挺新鮮。
我微笑著點頭:“看來是時候去後勤部申請一下新設備了,如果您忙得沒時間,我倒是可以代勞。”
主管不愧是能在容氏混出頭的人精,他沒有貿然去猜我話裏是不是真得有暗示的潛台詞,而是打著哈哈把話題往回帶:“這點小事怎麽能麻煩林助理呢?您成日幫容總分憂就夠累人的了。”
他年齡比我大得多,工齡更是長得讓人羨慕,但說起安撫我的話來既能放得低身段,也能把拍馬屁的說辭修飾得像是真的在聊家常。
我暗自佩服他的同時,直言不諱道:“既然是小事,那就誰來處理都一樣,麻煩簽字吧。”
容氏有一套由容熠川親自製定的人事管理法則,凡是辦離職的員工,無論職位高低,入職時間長短,全都得在拿到人事部出具的材料後才能離開,否則賠償金的到賬速度會有影響。
這時我要他簽的字就是在為此做準備。
主管又擦了把汗:“隻有我一個人簽字是沒用的,這圈出來的名字裏就沒幾個人事部的員工,有的人職位甚至壓我一頭,還是先問問容總的意思再說吧。”
他試圖遁走,但我按住那張圈好名字的單子,直言不諱道:“我的意思就是容總的意思,簽吧。”
說這話時,我麵無表情地望著他的眼睛,他果然不多時就敗下陣來,沒敢再跟我僵持,隻是簽字的動作拖拖拉拉,就連打印材料的時間都比以往長。
在此期間,他看了好幾次手機,指尖更是在屏幕上快速躍動過。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通過自己在公司裏的人脈向容熠川匯報這件事。
我看破不說破,由著他去通風報信。
其實他這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為容熠川對公司裏的狀況從來都了如指掌,許多時候所謂的蒙在鼓裏不過是時機未到,引而不發罷了。
等我親眼看著主管簽下名字,離開人事部回頂層時,毫不意外地聽到了先前小職員跟同事的議論聲。
他們大都來公司不久,有人是趁假期來實習的,有人索性就是在等待轉正,但他們已經對容氏內部的八卦如數家珍,了解得比我都多了。
在我麵前唯唯諾諾,生怕被開除的小職員跟換了個人似的,說起話來特別的利索。
“你們剛剛是沒看見,林助理說她的意思就是容總的意思的時候,把我和主管都嚇了一跳,但她態度可自然了,一看就是有恃無恐,看來早上的傳聞是真的,業務部的人就是得罪了她……”
“容總這簡直就是商紂王吧?活脫脫一個昏君啊……從前沒聽說過他對哪個女人這麽寵愛,就算有,也就是物質優渥,在這麽下去,這公司都快姓林了。”
“噓,小點聲吧,高管得罪了林助理都能被開,你一個實習生還要不要實習證明了……”
最後這句話效果拔群,他們很快就把討論聲壓到了更低,我雖然聽得不甚清楚,但從他們的語氣中也能判斷出他們的想法。
容熠川是昏君,那我自然就是妖妃了,隻是沒想到從寵妃到妖妃的進階來得這麽快,能讓人聞之色變,怕不是蘇妲己這樣的級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