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司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你等明天吧。”

我一想到容熠川隨時可能會找過來,眼前就止不住地發黑,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假死被識破後的淒慘下場,心下一橫,同他商量道:“明天就來不及了,隻要有能進城的車,我出兩倍車費!”

有錢能使鬼推磨,司機看在錢的份上,到底還是幫我找了一輛進城的貨車。

雖然條件比之前的卡車更差,價格也更昂貴,但卻是我僅剩的救命稻草了。

我將手頭的餘錢精打細算一番,等回到城裏,立刻向路人打聽了長途汽車站的方向,然後連目的地都不細看,直接就買下了去距離這邊最遠的城市的車票。

售票員見我是亞洲麵孔,好心地用英語提醒道:“那裏除了一個廣場外,根本沒自然風景可看,很少會有外國遊客想去那邊。”

我回了她一個和善的微笑,然後用流利的法語回答說:“有廣場就夠了。”

有廣場就意味著這個城市規模不小,對已經把錢花得差不多的我來說,再沒有比去類似的地方賺錢更重要的事了。

當然,如果同時能夠遠離容熠川的話,就更是一舉兩得了。

售票員了然地將蓋了戳的車票遞給我:“祝你旅行愉快。”

“謝謝。”我手握車票登上大巴車,對其它空座位全都視而不見地直奔最後一排,最後懷抱著裝滿全部家當的背包坐到了角落裏。

這次的車程足有十二個小時,公路上的顛簸要比在土路上少一些,但對不得不蜷縮在狹窄座椅上的乘客來說,還不如躺在卡車車鬥裏來得舒服。

滿車人坐得昏昏欲睡,我自然也不例外,直到黃昏時分,總算在司機的催促下醒了過來。

目的地的小城市比我的出發地還要來得更蕭索,雖然也有幾家像樣的酒店,但價格十分昂貴,除非我把身上的錢全拿出來,否則根本就住不起。

我的行程才剛開始,除非瘋了才會做這樣的決定,權衡過後,找了家相對便宜,同時能保證安全的家庭旅館住了下來。

這樣的小旅館沒有服務可言,就連洗漱也隻能用店主婆婆提供的冷水,幸好我早累得連指尖都動彈不得了,一見到床就和衣睡下,直到翌日早上被餓醒。

店主婆婆得知我沒有目的地,而是想去遠一些的城市旅行,認真思索過後給了我一個建議:“你一個年輕女孩單獨行動實在是很危險,有些動**的小地方不能去,還是去大城市看看吧。”

我想起自己險些被活埋的經曆,對此深以為然,打聽到附近大城市的所在,便跟火燒眉毛似的,匆匆開始了新的旅程。

這裏的城市分布十分隨意,又沒有飛機高鐵可以乘坐,婆婆口中的大城市在地圖上看是在附近不假,但等我上了路才明白,原來附近跟附近也是有區別的。

三天後,我輾轉多條路線,從大巴車坐到載客的摩托車,又從摩托車坐回到難得出現在這裏的出租車,總算抵達了一千多公裏外的大城市。

我望著眼前完全陌生的街景,除了敢肯定自己仍在非洲外,旁的什麽都不知道,甚至連這裏還是不是坦桑尼亞也不確定了。

唯一能讓我感到安慰的是這裏的市中心有個蓋了噴泉花園的廣場,行人如織,算是繁華。

經過長達三天的跋涉,我手裏的錢已經所剩無幾,別說是找家靠譜的酒店住下了,就連飯都吃不了幾頓,為了能開源節流,盡快賺到錢,找個人多的地方擺攤畫畫成了最後的退路。

先前糊弄容熠川的借口一語成讖,我真成了靠給了畫畫養活自己的街頭畫家。

自食其力是天底下最不需要感到丟人的事,我將背包裏的簡易畫具翻出來擺好,又用最便宜的炭筆寫了法語招牌,然後大大方方地替自己招攬起了生意。

“需要速寫或者肖像畫麽?簡單的風景圖也可以,最多十幾分鍾就能拿到手,不滿意不收錢,走過路過都看一看啊!”

時值周末,會路過廣場的行人大都是為了出門消遣,見噴泉旁邊忽然多了個擺攤的亞洲人,紛紛駐足多看了我一眼。

我抓住機會在人前畫了幅廣場上鴿子的素描速寫,掛在畫具上向眾人展示了一番。

最先讓我賺到第一桶金的是一對挽著手的情侶,兩人年輕活潑,一直都有說有笑,完全是熱戀中應有的模樣。

我累歸累,但受他們快樂情緒的感染,心情也跟著變得輕盈起來,連帶著下筆速度都變快了不少,十五分鍾不到就交出了一張帶背景的速寫。

女孩對我的畫很滿意:“哇哦,這麽快的速度簡直跟照相機一樣。親愛的,你看!”

男孩見戀人喜歡,自然也很高興,遞了張鈔票給我:“不用找了。”

雖然隻多賺了一點零頭,但對現在的我來說,還是很值得驚喜的收獲,我立刻祝福他們恩愛如初,麵上掛著的笑容再真切不過。

有了這個近乎完美的開始,接下來的生意就做得容易多了。

圍觀的路人們閑著也是閑著,都很樂意花一筆小錢給自己買快樂,而我專心致誌地畫個不停,對從人群中望過來的某道視線根本是毫無察覺。

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後,我的手腕都畫酸了,裝錢的顏料箱子裏也有了一筆足夠我住幾天小旅館的錢,可謂是收獲頗豐。

一位帶女兒來廣場散步的母親饒有興致地走了過來,但她感興趣的卻不是賣得最好的速寫,而是耗時的油畫:“我想給我女兒畫幅油畫,不用太厚重,隻要她喜歡就好。”

跟在她身邊的女兒不過七八歲,正是最愛玩的年紀,幾乎沒有一刻是消停的,她同我商議要什麽風格的畫作時,這孩子就在旁邊好奇地跑來跑去,跟廣場上的鴿子玩得特別開心。

我一直很喜歡小孩子,隻是按照醫生的說法,恐怕這輩子都很難再有自己的孩子了,當即短暫的恍惚一瞬,放柔了目光問:“用油畫棒畫一幅速繪可以麽?你女兒很可愛,適合活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