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顧晴晴來說,她跟容熠川僅有數麵之緣,會對他有所提防是對的,但救命恩人仍舊是繞不過的坎,不提顯得忘恩負義,提了又不見得能結束話題。

演戲實在是件耗時耗力的麻煩事。

我緊張得快要不知所措,容熠川卻是毫無征兆地放緩了態度:“不明白也沒關係,你隻要答應我的要求,來我身邊做畫師就夠了。”

“至於你擔心的其它問題,我們可以提前做約定,或者索性寫成白紙黑字的合同。我不需要你每天都給我畫畫,更不會規定畫作的數量和質量,隻要你完成剛剛我要求的全身油畫即可。”

他開了堆尋常人根本無法拒絕的條件給我,隻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買斷的與其說是我的畫,不如說是我的時間。

我眼見退路被堵死,還想掙紮幾句,可他一句話就讓我打消了多餘的念頭:“顧小姐,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值得怕的可實在太多了。

比如假死被識破後的下場,又比如因為過去那段擋箭牌經曆,成為容熠川和莫荔之間阻礙的尷尬處境……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無法宣之於口的噩夢。

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能說出口的理由,為免逼急了容熠川,讓他真拉我去醫院驗血,審時度勢道:“我隻是怕畫不好,容總氣宇軒昂,我要是把你的油畫肖像畫砸了,怕是無法原諒自己。”

好話反正是不值錢的,我索性能想到多少就說多少,先把他穩住再說,至於之後跑路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容熠川見我答應,自然無比地向我伸出了一隻手。

我心中警鈴大作,連忙強調道:“容總,我答應的是當你的隨身畫師,這——”

他都已經跟莫荔確認關係了,現在為了驗證我的身份,不惜犧牲色相做到這一步,未免也太豁得出去了。

容熠川壓低了聲音:“我的意思是把畫箱給我。”

我尷尬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忙不迭地把畫箱子遞了過去。

都已經答應給他畫油畫全身像了,裏麵的東西自然也沒有繼續遮掩的必要,他想看的話,就隨便看好了。

可容熠川就隻是單手接過我的畫箱,然後頭也不回地邁步向前走去,是半點不怕我再逃跑。

我猛地意識到畫箱是成了他拿捏我的“人質”,後悔的同時連忙跟了上去,是想看看他還能折騰出什麽試探我的法子來。

既來之則安之,至少我不用為接下來的生活費發愁了。

我默默無言地跟著容熠川往廣場附近的商業區走去,直到進了一家知名五星級酒店的門廳,也仍舊識趣地沒多打聽他接下來的安排。

容熠川忽然回頭,漫不經心地遞了張房卡給我:“別丟了。”

我以為他是單獨開了間房作為畫師的畫室,連連點頭表示知道了,但等刷開了他所指的房間門,才意識到自己錯得多離譜。

眼前的房間赫然是跟先前同款的總統套房,從布置到裝潢,處處都透著熟悉的相似感。

我快步來到客廳落地窗前往外看去,在瞧見底下庭院裏的玫瑰園時,心中一片了然:難怪容熠川會出現在這裏,他未必是追著我來的。

容氏的酒店生意越做越大,已然遍布我所能想到的任何一個城市,這一家大概是收購完成後尚未來得及更換招牌罷了。

隻是他連酒店的名字都顧不上改,就先急吼吼地建好了玫瑰園,這園子對他未免太重要。

容熠川慢悠悠地來到我身邊,跟我一同望著夜幕下的大片玫瑰花問:“你有想起什麽要跟我說的事麽?除了肖像畫以外的。”

其實是有的,我想知道他是自己來的,還是跟路秘書他們一起,也想知道他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好避出十萬八千裏,從源頭上斷絕跟他見麵的可能。

可具體到措辭上,我隻能裝傻問他:“有的,這片花園真漂亮。”

容熠川被我噎了一下:“就隻有這一句?”

我深思熟慮過後,補充道:“房間看起來也很舒服,隻不過……你確定給我安排這麽寬敞的住處?”

這傻似乎裝得有點過了,因為容熠川看起來像是被我氣笑了,他長身玉立地站在我身邊,早有準備的安排道:“你住那間客房。”

套房裏不缺臥室,除了主臥和次臥,還有一間相對獨立的客房。

“……您的意思是,我們兩個都住在這個房間裏?”

容熠川挑眉:“既然是隨身畫師,當然是要住在同一個房間裏了。”

“可是我們男女有別,這不合適。”

容熠川瞥了我一眼:“一個畫師,也不值得我多開一間總統套房。”

“我住普通房間就可以。”

“酒店客滿,沒有其他房間了。”

“……”

容熠川轉過身,看著我:“顧小姐,你好像對我特別防備。”

我搖頭:“沒有啊。”

“那你為什麽對跟我住一間套房這件事這麽排斥?”

“因為……您已經有女朋友,我覺得作為一個有主之人,您還是要考慮一下女朋友的看法的,我雖然隻是個卑微的畫師,但畢竟也是個女性,她會不高興的。”

容熠川嗤笑了一聲:“誰告訴你我有女朋友了?”

“我記得上次見到過,跟在您身邊的那位漂亮的小姐,她是……”

“她不是。”

我有些驚訝。

按理說,容顯恭死了,他也不用再跟莫荔保持距離。

現在為什麽又不承認?

難道是因為莫荔有孩子?

他本人肯定是不在乎這些的,是怕有些人對莫荔議論紛紛嗎?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他跟莫荔形影不離,但一直沒對外公布他們的關係,估計也是不想讓莫荔被媒體騷擾。

畢竟之前演戲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寵愛的人是我。

現在突然間我死了,他的女人換成了莫荔,對莫荔的風評可能不太好。

他還真是為莫荔考慮周到啊。

“你每次在心裏罵我的時候,眼珠子都會來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