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騙子而已,你至於這麽傷心嗎?”浦傑皺著眉過去把隻剩下個根兒的酒瓶拎開,發現她竟然沒用杯子,對瓶吹了這麽多,考慮一下,把紅酒先放到了自己的身後,坐下柔聲道,“經濟損失很大嗎?別難過了,你被騙了多少錢,我給你補上。別讓你爸媽操心。”

本來呆呆愣愣坐在椅子上的陳靜潔聽到他的話,緩緩低下頭,化了妝的臉皮顫動了幾下,一股眼淚又冒了出來,嗚嗚咽咽地說:“這……不光是錢的……問題……”

“那你跟我說說,都發生了什麽,我想辦法給你討個公道回來。”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這樣一直哭也不是個辦法對不對?”

她抿緊嘴,抬起腳抱住膝蓋,在沙發椅上縮成一團,沉默了好幾分鍾,才伸手說:“開紅酒,你答應陪我喝的。”

浦傑歎了口氣,從壁櫥裏翻出杯子,打開一瓶,給她倒了半杯,遞過去,“少喝點吧,你晚上怎麽也要回家的,別忘了妍妍和蘭蘭,她們見不到你,肯定睡不著。”

“能不能……先別提她們?”陳靜潔就著眼淚猛喝了一大口,結果為了說話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著咳著,她突然捂住嘴,跌跌撞撞跑去了衛生間,接著,裏麵就傳來了她劇烈嘔吐的聲音。

吐吧,吐了好,總比真喝出酒精中毒送醫院要強。

浦傑歎息著跟過去,懶得為這個叫服務員,幫手扶她起來,開花灑衝了一下馬桶附近,擰了個濕毛巾給她擦了擦臉。

她捂著毛巾,哽咽了一會兒,晃晃悠悠走了回去,坐下又喝了一口紅酒,才終於講起了她最近的經曆。

那是個老紀實雜誌上經常會出現的感情騙子,因為陳靜潔想要再婚,而被那人從網絡渠道盯上,本來是打算騙色順便騙財,結果陳靜潔一個是忙,一個是對那男人始終提不起興致,就一直拖了下去。

她那段時間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加上一直沒跟那人做到最後一步,心裏也有些愧疚,一來二去之下,就腦子一熱相信了那人一起投資開公司的說法,前後分三次交給了他五萬塊家裏的積蓄,和通過一些小型信貸機構籌來的三萬。

這種數目騙子當然不會滿足,當金額進一步提升後,陳靜潔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於是,在跟李蓉談了談後,就試探著問了一下能不能拿回一些錢急用。

然後,騙子就消失了。

好麵子的陳靜潔不想報案,可又沒辦法補上家裏被她說動損失的儲蓄,一想到孩子的教育基金都被搭了進去,就陷入到了自我厭棄的泥沼中,昨晚家裏人輪番勸她,就是擔心她想不開。

“可我實際上連想不開的資格都沒有……”陳靜潔雙手捧著酒杯,淚流滿麵地說,“就像你說的,妍妍和蘭蘭還等著我,沒有我她們倆連覺都睡不好,我能怎麽辦?我隻能找個地方,找個我覺得還算安全的地方,悄悄醉一場。”

“你的手機是怎麽回事?”浦傑覺得她似乎還隱瞞了什麽,就試探著問道。

“我……”她猶豫了一下,跟著自嘲一笑,緩緩道,“我自己摔了。那騙子……最後還給我發了一句留言,他說……他說……他說……我這樣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女人,還想嫁個潛力股一起創業,純粹是白日做夢。”

她抬手蒙住了眼睛,“我是不是特別傻(嗶——),被騙了錢,不想報案,花了幾百塊開酒店房間喝十幾塊的劣酒,還砸了自己幾千塊的手機。我這麽蠢……難怪……都沒人願意要我……我生兩個孩子……都留不住一個男人……”

記憶裏的形象漸漸變的模糊,浦傑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女人和當初與他相親那個意氣風發青春貌美的姑娘聯係到一起,時光和生活,真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腐蝕品。

紅酒的後勁漸漸上來,陳靜潔靠在椅子上,放下酒杯,呢喃一樣絮絮叨叨地說起了亂七八糟的話。

浦傑對喝醉的人很有經驗,呼呼大睡的就好好照顧,絮絮叨叨的就聽他咧咧,撒酒瘋的就視身份決定是按倒製服還是陪著一起發瘋。

所以他就隻是聽著,反正,都是些家裏繁瑣的小事引發的抱怨。

一個離婚後寄居在父母家裏的三十歲女人,心裏積壓的怨氣換成能量大概能炸掉一棟樓。

而且看她的樣子也知道,她此前估計是沒怎麽有機會這麽宣泄一下。

果然,說著說著,她就瞄向了浦傑,苦笑著說:“浦傑,以前都沒人肯聽我囉嗦這麽久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沒有,”浦傑柔聲道,“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說吧,說出來就舒服了。”

她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複雜,似乎想哭,可又十分用力的忍耐著不敢哭出來,連標致的五官都顯得有些扭曲。

看她一時不說話,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這件事呢,我可以幫你解決。再怎麽說,我也算是你妹夫。”

在妹夫上加的重音讓她的眼神顯得哀怨了幾分,但他隻能裝作沒看到,繼續說道:“那人的照片你應該有吧?你連其他資料一起給我,不想報案的話,我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等會兒我給你工資卡上先打十萬過去,你把家裏的缺補上,就說是追回來的,剩下的,算是我給妍妍、蘭蘭的禮物,你就當教育基金用吧。雅潔跟了我,你們家什麽都沒要,我心裏其實也一直過意不去。這點小意思,你就別推辭了。”

陳靜潔直勾勾地望著他,盯著看了半晌,才緩緩道:“浦傑,你有沒有覺得,這世界很不公平?”

“你指什麽?”浦傑聽得出她醉意還濃,就順著她的話頭柔聲問了下去。

“憑什麽……我在最好的年紀,就遇到了……那樣的你呢?”陳靜潔的眼淚突然又湧了出來,她抬手擦了擦,吸吸鼻子,很用力,就像是從嗓子眼裏硬擠出來的一樣,帶著幾分嘶啞說,“我好嫉妒……嫉妒雅潔……我真的……好嫉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