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彤彤停住了菜刀,就跟怕切到手一樣。她把手放在案板上,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帶著一絲奇妙的笑意說:“阿傑,有女朋友的時候,這樣對別人表白……不太好吧。”

“我沒要求你什麽。隻是單純的表白心意而已。”最緊張的關口過去,浦傑的心情放鬆了許多,也大膽了許多,“我現在這樣,也不敢奢望你喜歡上我,隻要……能還繼續和你相處下去,我就很高興了。”

方彤彤重新拿起菜刀,麻利地把豆角切絲,“你這樣的心思,鄭馨姐怎麽想?不怕她把你塞醋桶裏淹死啊。”

“她知道。”浦傑認真地說,“我也許注定是個人渣,但……我希望能做個誠實的人渣。她……還挺有信心的,說遲早有一天我讓我跟喜歡你一樣喜歡她。”

“這叫什麽有信心啊。”方彤彤笑了起來,“要超過我才對,她不趕緊把你栓柱……可就麻煩大了。”

“什麽麻煩?”一時沒聽明白,浦傑愣了一下,趕忙問。

“不告訴你,”她麻利地把切好的豆角裝盆,騰出手返身在他鼻子上刮了一把,“你啊,花心就花心,還非要加個誠實來長長臉,臭狗屎雕了花,難道就不是臭狗屎啦?”

“彤彤,你這是什麽比喻。”浦傑揉了揉鼻粱,誠懇地說,“我沒奢望你不討厭我這種心思。可……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我真的不隻是花心而已。”

“還有好色?”她搖頭開了句玩笑,把他撥開到一邊,忙碌起來,“行了,都到這種時候了,我想討厭……也討厭不起來。反正,我還是暫時不想談戀愛,更不可能想當第三者,你啊……就安安穩穩當債主吧。”

“不管怎麽說,得謝謝你,阿傑,我……真不知道家裏的情況這麽嚴重,沒有你這次幫忙,我媽……一定會頂不住的。”方彤彤的語調低沉了很多,顯得有些陰鬱,“你知道嗎,她……都想過自殺。”

“啊?怎麽……到了這種程度嗎?”

“她問了人,聽說子女沒有繼承到任何遺產的情況下就不需要繼承債務,當時……就動了念頭。”方彤彤的話裏又帶上了一些鼻音,“她連跳樓的地方都選好了,想在那家惡意毀約的公司辦公樓附近跳。阿傑,你……這次真的算是救了我媽的命。我媽之前誤會你心術不正,我代她跟你道歉,你別往心裏去。”

浦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阿姨作為母親,從她的角度看,我的動機確實可以算是心術不正。不算什麽誤會,她……也是想讓你幸福。”

“我知道。我以前中學時候不聽話,氣得我媽發瘋一樣打我,現在想想……我真是太蠢了。”方彤彤一邊做菜,一邊打開了塵封的匣子,說起了曾經的荒唐往事。

浦傑在旁邊靜靜地聽著,有點感慨地了解了方彤彤的“崢嶸歲月”,以他上學時候的標準,這種蹺課家常便飯在跳舞機上費得力氣比在書本上多幾倍的女生,已經可以算成不良少女。

幸好,她隻是愛玩性子野,腦子還算清楚,對自身保護得非常不錯,酒能喝一點,煙不碰,也沒給自己的嬌嫩皮膚上隨便弄點花啊草啊蝴蝶啊鳥啊之類的圖案,等到叛逆期一結束收了心,就又成了讓母親很感動的乖女兒。

“其實也有我那個混蛋前男友一份功勞。”方彤彤把鍋蓋上開燉,轉身準備下一道菜,“他死後那一陣,我就跟突然從咒裏醒過來一樣,覺得這樣跟我媽對著幹,整天耍驢脾氣太蠢了,就我們倆相依為命誒,我為什麽不讓她開心點?所以……我叛逆期結束得還挺早的。”

浦傑笑了起來,“就衝這,晚上回去我給阿濤加一頓狗糧。”

說說笑笑,氣氛總算不再那麽沉重,看飯菜做得差不多,浦傑還不太死心地說:“彤彤,你真不能勸勸你媽嗎,這利息我真不需要。”

“你就順著她吧。”方彤彤把菜遞給他端上一盤,“你要嫌不好,太生分,那你就收了利息給我存著,回頭都算我的。我媽這人……拗著呢,認死理思想還保守,你要讓我再去說別要利息,她一準覺得我要把自己賣給你。你就當讓她寬心,成嗎?”

“我總覺得……好像不全是這個原因。”浦傑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把東西端了出去。

他總有種奇怪的預感,但一時間摸不到頭緒。

多了方彤彤在,胡麗麗的臉上總算多了一絲微笑,眼神裏的那點暖意,真是全都牽掛在唯一的女兒身上。

既然最終意見已經出來,兩份協議胡麗麗就都順利簽字確認,一邊一份各自留下。

也就是說從下個月起,方彤彤就要每月給浦傑帶來五千一百五十塊利息,不足的,累加到欠款中,再下次統一計算。

“放心,”看浦傑還是愁眉苦臉在那兒擔心,方彤彤拍著胸脯保證說,“我擺地攤的經驗也豐富了,最近還開辟了樓道兜售的第二戰場,保證能分擔至少一半,阿傑,我們肯定還得起。”

浦傑點點頭沒再多說,心裏卻清楚,光是這月利,就足夠讓她們母女根本存不下錢,房屋抵押的欠款,保不準到期後都要交房抵債。

到時候,她們就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努力賺錢……他腦子裏又冒出了大膽的念頭,萬一到時候她們家這套房子被收了,他就買一套用超低價租給她們,這不就幫上忙了嗎!

“阿傑,你又在那兒悄悄下什麽決心呢?”方彤彤夾起酥爛的雞腿肉放到他碗裏,疑惑地問,“看你剛才眼神都不對了。”

浦傑笑了笑,隻是簡單地說:“我就是突然覺得,大家再怎麽嘴上說錢是萬惡之源,到最後,有錢還是比什麽都強。”

“喂,你可是文人啊,有點風骨好不好。”她笑著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你應該默念幾遍不為五鬥米折腰。”

“可我又不用折腰。”他咬了一口雞腿,唇齒留香,“我差的那點決心,你已經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