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傑很想去見沈麗一麵,他總覺得,這應該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交集了。這個馬甲,已經踏上了飛速行駛的單行列車,向著他碰觸不到的地方頭也不回地離開。

可怎麽才能做到呢?

他現在沒有沈麗的聯係方式,也不算是沈麗的親屬,申請會麵幾乎沒有可能成功。

找律師?就他現在手上這點存款,夠不夠先不論,以什麽名義呢?

如果把編故事的能力不計算在內,浦傑其實很不擅長撒謊,他感覺自己不管說什麽,最後都會在律師的逼問下露出破綻,被誤會是沈麗的秘密情人還算是小事,萬一不小心把超能力的事情說漏嘴,問題可就大了。

保不準第二天就會有一堆黑西裝戴墨鏡開無牌照汽車的神秘人來把他綁走要麽用做研究要麽扔進小房間按組織要求成為馬甲製造機。

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這要怎麽辦才好?

浦傑苦思冥想了好幾天,沮喪地發現,自己的人脈竟然如此單薄,同學幾乎都斷了聯係,沒有所謂的死黨,大學舍友關係還行但都天各一方,生活圈子遠不如他一手構建的馬甲群複雜。

直到那天鄭馨午休時拿出晚報看新聞,他才突然想起,也許有人幫得上忙。

這個不能等回家再說,他抓起一份晚報,拿出手機就匆匆去了走廊。

“喂,你好,請問是東涵晚報編輯部嗎?”

“你好,請問你是有什麽新聞線索要提供嗎?”

浦傑定了定神,說:“我想找一下趙曉珂編輯,請問她在不在。”

“啊喲,小趙啊……她出門采編了,你找她有事?”

“嗯,我找她有點事,和工作有關的。”

“那這樣吧,等她回來,我叫她打到這個號上,可以嗎?”

“可以可以。那就麻煩你了。”

趙曉珂,晚報實習編輯,有記者證,這……大概就是他最後的一線希望了。

之後那段時間,他在辦公室裏心不在焉,連著出了幾個小錯後,鄭馨無奈地讓他休息休息腦子,把工作先全接了過去,柔聲叮囑說:“你寫書也別寫的太累了,看你都耽誤工作了。畢竟這個才是正職。宋總還找我問過你的工作情況呢,我覺得他挺看重你。”

公司裏沒幾個人知道他救下的那個就是宋總的女兒,他當然也不能大張旗鼓地炫耀。

“嗯,其實最近寫得少多了,沒睡好有點頭疼。”他給了個比較難受的表情,揉了揉額頭。

這一期的招聘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對人力資源部來說,大量的入職手續社保關係檔案轉移需要辦理,一頭一尾都是最忙的時候,浦傑也不好意思真休息太久,趴了會兒醒醒腦就接著起來幫忙。

快四點的時候,手機總算是響了。

他一看屏幕,是晚報編輯部,趕忙跑出辦公室接聽。

那邊傳來了趙曉珂幹淨清爽的嗓音:“喂,請問是你中午有事找我嗎?你是哪位啊?”

浦傑清清嗓子,連忙說:“是我,浦傑,你之前給我做過訪問的那個。”

那邊沒有停頓,馬上高興地說:“是浦學長啊,稿子發出後你都沒給我打個電話,也不知道你的反饋,忙起來也忘了問。最後成篇還滿意嗎?”

“滿意,很滿意。”

“那就好,對了,這次找我什麽事兒啊?”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問:“是這樣,你還記不記得,我在網上寫小說?”

“記得啊,我最近還抽空在看呢,說實話,前期寫得真的很一般,不過最近真是越來越好了,以前太小看網絡文學,可能是我的偏見。”

“我有一個讀者,是本地人,和我見過麵,我們……算是很熟的網友。”

“哦。怎麽了?”

浦傑組織了一下語言,決定直接進入正題,“你聽說最近的一起殺人碎屍案了嗎?就是妻子和網上認識的朋友把丈夫殺了的那個案子。”

仿佛覺得話題跳躍的跨度有點大,趙曉珂停頓了幾秒,才說:“知道,我們這裏一個老師正準備做詳細的專題呢。”

“我那個讀者,就是沈麗,凶手,那個殺人的妻子。”

“呀……”趙曉珂有點吃驚地發出一個小小的歎詞,跟著半開玩笑地說,“那學長你還真是新聞體質啊。正好,那個沈麗的家屬誰都聯係不上,鄰居也不太知道他們家的事,女兒受的刺激挺大,年紀也太小不適合接受訪問,沈麗本人除了案情經過別的什麽都不肯說,我們老師還正發愁怎麽辦呢,你能提供一些信息是嗎?”

浦傑咬了咬牙,說:“我不光能提供信息,還能讓沈麗說話,隻要你們幫我和她見一麵,聊聊天。那個董保捷也是我的讀者,可以的話,我想跟他們都聊聊。”

“其實這案子跟你沒關係的,你這算取材嗎?”趙曉珂好奇地問。

“我……”他梗了一下,咽下嗓子裏的一股酸楚,緩緩說,“我以前讀者很少,這幾個本地朋友一直跟著我,給我鼓勵,就算這案子我什麽也不知道,我也想求你幫我見他們一麵,就算是我……送他們一程。”

“看來當作者的還是比我們做編輯的感性啊。”趙曉珂也不知道是不是開玩笑地感慨了一句,說,“那你什麽時候方便,我先和李老師一起見你一麵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好嗎?”

“我現在有工作了,上班時間不太方便,可以下班後嗎?我差不多六點左右。”他想了想,趕忙補充說,“我可以請你們吃飯。”

“那到不用,你這也算提供新聞線索,我們請才對。那今天可以嗎?這個訪問不能拖了,在看守所探視會容易一些。”

“可以,在哪兒見?”

“就我們報社門口那家川菜館吧,老師們做訪問經常在那兒,報銷方便。六點半你能到嗎?能的話我這就訂位子。”

“能,我一下班就過去,你們報社是在自強路上吧?我過去沒多遠。”

“那就到時候見咯,拜。”

“嗯,回見。”

掛掉電話,浦傑一直提著的心總算往下落了一截。

趙曉珂好歹是媒體人,這年頭,不管什麽部門什麽企業,最不願意得罪的就是媒體,隻要他們肯幫忙,見沈麗最後一麵,問題應該不大。

可他應該提供什麽呢?

他思來想去,決定把沈麗長期被家暴的傳言坐實。

他並沒有造謠,他隻是講出真相而已。這能有什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