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這是浦傑腦子裏第一時間飄過去的詞。
他那個老媽他了解，滿腦子都是家和萬事興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父子沒有隔夜仇天親地親不如爹親娘親……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要是她知道了，八成要教育方彤彤跟方衛民見麵開誠布公好好談談，保不準她自己還要以幹娘身份禦駕親征出馬坐鎮。
這可真是讓人頭大。
長籲短歎了一會兒，方彤彤果然打來了電話，應該是被他老媽在旁邊監督著，可憐兮兮地說：“阿傑，媽說叫你中午回來吃飯。”
“你都告訴她了？”
“我就是有這麽個爸爸，總不能一直瞞下去吧。”
聽出她在故意做委屈可憐的口氣，浦傑大致心裏有數，點點頭說：“也好，那就聽聽長輩的意見。我中午忙完就回去，備我一份飯菜。”
“放心，還能沒你吃的，我這就去買菜。”
他聊了幾句放下電話，鄭馨進來請示準備早退，跟母親一起去俞靜思那邊。他點頭同意，順便問了問她母親的情況，尤其是最近有沒有給她找麻煩。
鄭馨的唇角帶上了一絲頗為神秘的愉悅，輕聲說：“她最近都挺好的，在家說話也不敢大聲了，浦哥，你說以前我怎麽都沒意識到，我媽，不也就是個忙活了大半輩子什麽都沒做成的中年婦女嗎？”
隱約覺得這想法似乎有些矯枉過正，但鄭馨的心理狀態穩定恢複才是最要緊的，浦傑就笑著說：“這才說明，你徹底從人格上獨立了。用網上的說法，這叫心理斷奶。”
“那，療程做完後還需要繼續治療嗎？我看俞大夫那兒也挺貴的。”她微笑著，看似很不經意地說。
“繼續。”浦傑很幹脆地回答，“什麽時候俞大夫說沒問題，你可以不用去了，那才可以不去。”
鄭馨撅起嘴，撒嬌一樣說：“人家為了賺錢，肯定巴不得我一直治療下去。”
“這你不用操心，我跟俞大夫會商量好的。你跟阿姨的醫療費我都包了，你就安心治，真要是治好了還讓你去，你就當每個禮拜兩次過去找人談心聊天，我看你也沒什麽閨蜜，多找人聊聊不是挺好。”
“哪兒有這麽貴聊天的。”她眨了眨眼，但看他完全沒有協商的餘地，隻好笑了笑，“好吧，浦哥，你不嫌破費，我就繼續治。”
鄭馨走後，浦傑還是覺得不太安心，就給俞靜思打過去電話。
前台說俞靜思正在治療，他掛掉等了十幾分鍾，俞靜思給他打了回來，他趕忙把這個情況說了一下，問：“這正常嗎？”
俞靜思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很正常。有很多抑鬱症病人會在稍微好轉之後偽裝治愈來逃避治療，鄭馨已經度過了對情緒感到最疲憊的時期，她也許回到了擔心被人認為自己不正常的那個階段。浦先生，請放心，作為心理谘詢師，我解決過很多類似的問題，請相信我的職業道德，治療抑鬱症是需要醫患雙方長期互相信任配合的過程，我不會為了提高收入就在治愈後繼續進行過度谘詢。”
“我當然相信，我一直覺得鄭馨能好轉這麽快，有俞大夫你一份大功勞，有時間一定賞臉，我請你吃飯。”
“那倒不必，心理谘詢師和患者的關係還是不要過度延伸比較好。”俞靜思帶著淡淡的笑意婉拒。
“可我不算是患者吧？”
“患者家屬也是一樣。”
浦傑隻好說：“好吧，那我就不勉強了。哦對，關於鄭馨的母親，有沒有看精神科醫生的必要啊？隻是這樣心裏疏導沒問題嗎？”
“哦，那位患者我已經轉給了沈大夫，她對年紀不夠大的谘詢師不太友好也缺乏信任，我幫不上她的忙。她的問題並不嚴重，漢央那個年代的家長中廣泛存在她這樣的心理疾病，有時代原因，有自身原因，也有家庭環境的原因，沈大夫對這種問題很拿手，你大可放心。”
俞靜思應該是在那邊調閱了一下記錄，跟著小小的哦了一聲，說：“嗯……她好像還是有點特殊的。沈大夫最近在嚐試說服她帶丈夫來進行一到兩次谘詢疏導，浦先生，你愛人的家庭情況還真是有點複雜啊。那場大變故造成的影響確實不小。”
為了不刺激到鄭馨，他們在聊起病情時會很默契地把確診不孕的一係列事件用大變故來代稱，慢慢就成了習慣。
“他們家比較在乎這個吧。有機會我會試著勸勸鄭叔叔，讓他去看看。”
徹底忙清，上午的工作時間到已經過去了一大半，他趕忙轉回注意力，先打開辦公係統，建立好最近最重要的日程提醒——對所有球員做詳細職業規劃。
他先用個人基本資料給所有球員建立了專屬信息卡，一個個忙完，抬眼看看表，差不多也該下班了。
今晚回去就該測試能力的發動範圍，如果順利，浦傑下一步就準備建立用來增加工作經驗的食糧小馬甲，反正那些小馬甲對世界的影響應該不會太大，將來就是消失的時候，也不至於對身邊的女孩造成可怕的影響才對。
考慮到工作應該係統化提升效率，他順便決定給自己建立一個馬甲計劃表，以後爭取把寶貴的氣運一分一毫都用到有價值的地方。
大致忙完，下班走人，他開上車，一邊往爸媽那邊趕去，一邊想著，自己老媽會拋出什麽理論丟出什麽難題，而他應該如何應付才好。
希望方彤彤已經搞定得差不多，不然，一想到要跟老媽講理，浦傑的腦袋就跟被砂紙從裏往外打磨拋光一樣疼。
回家進門，一桌子東西倒是早就擺的整整齊齊，香噴噴冒著熱氣。
他老媽看著表情還不錯，笑眯眯說：“彤彤估計得就是準，最後一樣菜剛起鍋到桌上，你就進門了。來，快趁熱吃。”
浦傑關上門，換上鞋先進廚房看了一眼。方彤彤正在那兒拿著鐵絲球刷鍋，看他進來，扭臉一笑，“吃飯吧。”
他仔細端詳了一下，實在沒看出什麽，扭頭看老媽去打電話問他爸走哪兒了，連忙小聲問：“怎麽樣？我媽都說什麽了？”
方彤彤撇了撇嘴，指指門外，“吃飯時候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