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哥!浦哥!”鄭馨穿著拖鞋追到了樓下,也隻來得及隔著車窗遞給浦傑錢包,“你真打算就這樣去嗎?”

但浦傑跟沒聽見一樣,抓過錢包塞進懷裏,就發動了汽車。

倒出來的時候,後車門在便道小樹上結結實實地蹭了一下,但他也像是沒感覺到,徑直開了出去。

他覺得自己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感覺不到,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開過去,讓導航上標示著洛心橋鎮的那兩千九百多公裏歸零。

他一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顫抖著一遍一遍撥號,呼叫著那個從未有此刻般期待著接通的號碼。

不是小福嗎?

之前不也隻是小厄嗎?

憑什麽會遇上這種事?

憑什麽啊?

憑什麽啊!

憑什麽啊啊啊啊啊——!

那一遍遍重複的機械女聲快要讓他發瘋,他不需要聽那預先錄下的對不起,他需要聽方彤彤的聲音,一句就好,隨便一句什麽都好。

打不通,手機被他戳掉下去,他刹車撿起來,繼續撥,還是打不通,他拒接了鄭馨和薛安的來電,就隻是不停地撥打,可就是打不通,手機的電量彈出了提醒,彈出了警告,關機,他依然沒有打通……

“你大爺的!”發現忘記拿充電線後,他怒吼著把手機丟了出去,無辜承受了怒氣的手機結結實實撞在車窗上,咣當掉在黑漆漆的車座前方。

他打開廣播,一個電台一個電台地聽,想要了解一下地震的最新消息。

但聽不到,每一個頻道不是廣告就是七夕相關的內容,他們在花前月下,他們在你儂我儂,他們在柔情蜜意,他們在治療疑難雜症改善夫妻關係宣傳保健藥品汽車配件和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唯獨沒有他想聽到的。

一拳砸在開關上關掉了收音機,他不再抱有別的奢望,從空白到混亂的腦海如今又漸漸變成了單色,凝聚成一個箭頭,指向前方。

開下去,不停地開下去。

腦子已經不剩下什麽別的事情,加油、吃麵包、上車,繼續開下去。

夜晚深了,七夕的情侶們倦了,他在開車。

黎明來了,早起的鳥兒醒了,他在開車。

太陽升起,爬高,他加油,吃麵包,喝奶,上車,繼續開。

服務區的便利店裏似乎有人正在看關於地震的新聞。

可他已經不敢去看一眼,他瞄了一下播報救災新聞的畫麵,就擦幹模糊的淚眼,上車,繼續開下去。

隻一眼,就已經足夠讓他看到那些倒塌的房屋,哭喊的人。

他不敢多看,唯恐痛楚撕裂心房,讓他失去繼續開車的力量。

太陽緩緩落下,他開入重川省,開向西南,身體已經不知道疲憊,但道路,卻不再通暢。

救援隊開入,誌願者排起了長龍,不要說受災最重的地區,連通往省會的大道,也已經難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