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不能當著我麵說的嗎?”鄭馨意外地沒有退讓,而是坐在病床邊,緩緩按摩著浦傑的小腿,頭也不抬地回應。
梅盈袖愣了一下,湛藍的眼睛微微一眯,哼了一聲,說:“沒什麽不能的,就是怕有的你聽了不太舒服。女人嘛,誰不了解誰啊。”
鄭馨這次沒有回話,隻是扭頭故意把視線向下調,體現身高差一樣望著梅盈袖,顯然是在用肢體語言表明淡淡的嘲諷——你看起來可不象是該用女人這個詞的年紀呢。
想到此前方彤彤都因為梅盈袖的態度而和她大吵了一架,浦傑隱約覺得,這個小妖精應該是把鄭馨也開罪了,加上鄭馨現在比以前大膽了許多,情緒的表達在俞靜思的指引下開始漸漸外放……擔心她倆在這兒針鋒相對起來,浦傑柔聲說:“她可能想說彤彤的事兒,怕你聽了不開心。”
鄭馨微微一笑,輕聲道:“彤彤的事,我已經不會有什麽不開心了。浦哥,人總是要學會接受現實的。不過……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去門口椅子上歇會兒。她走了,我再進來。”
“嗯。”浦傑探身吻她一下,柔聲說,“過後就隻有咱們兩個了。”
等鄭馨出去關上門,梅盈袖走到窗邊把簾子刷地扯開,背對著窗戶站在那兒,讓陽光從她一身哥特蘿莉小裙子的花邊中透過,跟要擺造型拍照片一樣,氣鼓鼓地瞪著浦傑,但一時間沒有開口。
“小梅,想說什麽就趕快說吧。我還想讓鄭馨幫我撓撓背呢,後麵刺癢。”他隨便找了個借口,催促道。
“癢癢?”她皺了皺眉,走到病床邊,“那坐起來,怎麽,我沒手嗎?我指甲還長呢。”
有點意外,浦傑撓撓頭,坐了起來,但扭臉看見她裝飾精美的指甲,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嘟囔道:“這爪子,什麽鬼樣子。”
“你是哪個時代的老古董啊?”梅盈袖瞪著眼睛,作勢要撓他,跟著氣哼哼伸到他病號服裏從上到下狠狠抓了幾把,疼得他呲牙咧嘴,“這麽好看的美甲,要不是看你手指頭跟木乃伊一樣包著可憐,我才不舍得用來給你撓癢癢。”
“好了好了,不癢了,真不癢了,再撓要裂了,女俠饒命。”他陪笑著說道,往後靠回到床頭的墊子上,“行了,你不是打算跟我聊美妝美甲吧?”
她對著指頭吹了吹,接著拿張紙巾擦了擦,跟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滿臉嫌棄,“我就想知道,你來的時候是怎麽想的。”
“哈啊?”浦傑一愣,回憶了一下,說,“沒想什麽啊,你問什麽呢?”
“什麽叫沒想什麽?沒想什麽會從東涵一路開車到重川,上山道,步行二十多裏進災區徒手挖廢墟?你當時腦子裏裝的什麽?豆腐花?”她好像對這件事莫名的生氣,可看上去又不像是在吃醋,吃浦傑的吃方彤彤的都不像。
知道這個小妖精的心思非常難猜,浦傑也明白自己本來就不擅長揣摩女孩的想法,索性誠實地再次表明了自己當初大腦掉線的窘況,講完後道:“……就這麽簡單,我以為彤彤被埋了,急著去救她。我這人急起來就顧不上三思後行了,不然……當初也救不到小玉,救不到彤彤。有些事情,沒有思考的時間。”怕她鬧什麽妖蛾子,他趕忙在最後提醒一句,意思是你看你的命也是托我的福撿回來的,就高抬貴手別找我麻煩了。
“撒謊精。”盯著他看了半天,梅盈袖一瞪眼,說,“彤彤說你告訴她你喜歡古龍,可我看你明明喜歡金庸!”
“啊?”一頭霧水都多得快能洗澡,浦傑滿臉疑惑地回應了一個跟著一串問號的擬聲詞。
“段正淳!”她指著浦傑說,“你絕對是在以段正淳為榜樣!風流鬼!”
“呃……不是,等等,”浦傑有點亂,但心裏的不滿很自然地說了出來,“雖說段正淳最後掛掉那段勉強算是洗白了,但那種留了種就拍屁股滾蛋的混賬東西哪裏值得我當榜樣了?你還不如說韋小寶呢!”
“韋小寶那麽年輕,你這麽老,才不是!”
感覺氣氛莫名進入了小孩子吵架一樣的感覺,浦傑連忙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我就是”,平心靜氣了幾秒,說:“不爭這個了,總之,我最喜歡的作家是古龍,段正淳恰好是我討厭的類型。但我無權幹涉你的想法,隻要你別去隨便誤導彤彤就好。”
“我才沒本事誤導她,”梅盈袖又氣又委屈地說,“她追著人家那個兵問了半天,等從洛江離開,我才說了你兩句,她……她就吵我!她以前都不會的!”
別一副控訴負心人的口吻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卞思蕾化了好嗎,浦傑皺著眉,忍耐著柔聲說:“她那是正在著急的時候,你正好觸了黴頭而已,我也有惹她生氣的時候,過後就好了。”
“不一樣!”梅盈袖用力搖頭,連頭頂的發帶都歪了半寸,“她變了,她變成戀愛中的傻女人了!你做的這種蠢事都能感動到她了!”
“小梅,我們在一起都要半年了。”浦傑無奈地歎了口氣,“你說這個不覺得太晚嗎?”
“半年又怎麽樣?你又不能跟她結婚?等她覺得厭倦,等你有了更多的女人,我有的是機會把她帶走去過更好更正常的生活。”梅盈袖抻直了細長的脖子,“她那麽好的女生,憑什麽一輩子耽擱在你這種隻是有些優點的本質渣男手裏!”
這還真是被指著光頭罵禿驢,浦傑心裏也有點火,不耐煩地說:“梅大小姐,那你到底要怎樣?要我寫休書嗎?可我愛她啊,我的確沒有辦法把我自己的全部都給她,這是我最對不起她的地方,可除此之外,她就是我心裏最重要的那個。”
“你我當然知道,自卑時期的光環加上初戀情結作祟,一副蠢男人的德行。”梅盈袖哼了一聲,“可彤彤本來清醒得很,她知道什麽光環都有退去的一天,什麽情結也都有解開的時候。她早就想過沒有你之後該怎麽辦,所以對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氣也都壓在心裏。”
“所以你是說她現在不清醒了嗎?”
梅盈袖死死盯著他,就像是個拯救火坑裏姐姐失敗的妹妹,近乎憤怒地說:“是,沒錯,就因為你這一趟莫名其妙的犯蠢,我這次旅行勸說了那麽多都白費了!我能感覺到,她再也不會想要離開你了。我根本不敢想象,等你厭倦之後,她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