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孟沁瑤過來了一趟,和方彤彤在浦傑麵前把新家的裝修全套示意圖確認了一遍。

基本上,浦傑沒有發言。

他一貫主張的就是家裏的事情交給女人管,而在他眼前討論的,恰恰就是從兩個不同方麵徹底管著他也慣著他的兩個女人。

所以他隻是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點頭,嗯上一聲表示自己沒有睡著就好。

他總覺得,這兩人的關係正在變得複雜而微妙。

從熟悉程度和表麵上看,她們顯然是更親近了,能一起鍛煉身體,一起看電視聊天,一起……唔……隔著牆睡覺,現在還能坐下一起討論未來新居的裝潢。

可那種隱隱約約火花飛濺的感覺,卻慢慢更濃更明顯了。

孟沁瑤還是會承認方彤彤的某個意見有道理,但眼神卻流露出明確的挫敗,方彤彤也會尊重孟沁瑤在某個設計點上的堅持,卻依然會毫不客氣地指明其中的缺陷、不足和可能引發的麻煩。

看著兩人麵帶微笑伸出修長好看的指頭指來指去柔聲細語地交流,浦傑卻隻想起來先逃去書房躲會兒。

還好,他唯一堅持的意見,床要大的,特別大的,這一條沒有被否決。

隻不過兩個女人都用帶有微妙嘲弄感的眼神瞄了他一眼,好像在說“好吧好吧咱們就尊重自家男人做白日夢的想法吧”。

最後,倆人討論得還嫌不過癮,可能覺得光看圖紙不能很好的感受實際,於是攜手進廚房給浦傑做了一頓午飯,然後開車往別墅那邊實地勘測去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從熱熱鬧鬧仨人在家變成了形單影隻孤身吃飯……

填飽肚子,浦傑在書房忙活了一陣後,給俞靜思打去了電話,想要問問谘詢中心是不是真的開不下去了,要是真的,他就趕緊克製住幸災樂禍的衝動準備下功夫挖角。

“我估計,應該是凶多吉少了。”大概是不在上班的地方,俞靜思的口吻也顯得放開了許多,“沈姐補辦的東西還要三個月才能下來,她平常東奔西跑參加研討會拓展的人脈,這會兒也沒一個能幫上忙,唯一主動問起的,就是你。所以我早就跟她說,不要因為咱們從事的是非醫療係統心理谘詢、不需要開藥就不以醫生的道德準則來自我要求,心理疾病也是病,隻要是病,對病人來說就不是小事。那個叫卞思蕾的女孩,才二十多歲吧,真是……太可惜了。”

浦傑發現,自己最欣賞她的,就是言談舉止之間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悲憫,她真的把客戶的心理問題當作嚴重的疾病來對待,因此並不會像沈安華那樣不厭其煩地糾正客戶說該叫沈老師而不是沈大夫。

“俞大夫,東涵市地方不大,心理谘詢中心恐怕賺不到多少錢吧?”他想了想,先試探著說。

“勉勉強強,扣掉各種成本,溫飽還是不成問題。其實比起在醫院精神科坐班,至少輕鬆許多,收入也還過得去。”她的聲音透著幾分慶幸,“我這人懶懶散散的,適應不了那麽高強度的工作節奏。而且,沒有那麽多碎嘴同事,我這樣的人還能活得輕鬆點。”

“那……”浦傑斟酌了一下,再試探了一句,“你想好之後怎麽辦了嗎?思安關門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我手上有點積蓄,實在不行,就在偏僻些的街道租個小門臉,繼續幹咯。”俞靜思的口氣倒是很樂觀,“我們這行,隻需要一個布置好的房間,帶上腦子和嘴就能開張,就是來回跑手續這些事兒,沒了沈姐我還真有點頭疼。”

“俞大夫,冒昧問一句,你在谘詢中心,一個月收入大概有多少?”

俞靜思似乎有點吃驚,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這個有高有低,看當月的營業情況了。最近客源還好,大家越來越重視心理問題,我每個月實際拿到的,也有快一萬了。本來年末該有分紅,不過看這架勢……我多半是拿不到了。”

“俞大夫,如果說,我的傑耀公司,打算雇傭你做我們旗下球員、藝人的心理顧問,保證你的收入不低於開谘詢中心的時候,你……有興趣嗎?”浦傑認認真真地說,“你應該清楚,競技體育、演藝圈的工作都是高壓職業,我手上又都是些年輕人,說實話,我不希望誰因為心理問題斷送自己的前程。有一個你這樣的專業人士幫忙,大家一定能發展得更好。”

俞靜思有那麽一會兒沒有吭聲,大約幾十秒後,才開口道:“浦總,其實對我來說,收入並不是選擇工作的決定性因素,否則,我應該拋下家人去大城市打拚。”

“我明白,”浦傑立刻問道,“那麽你的需求是什麽樣的呢?”

“從馬斯洛的理論上說,我肯定已經渡過了溫飽、安全、社交這些層次,我也沒有達到自我實現那麽高級,我想,我最需要的是尊重。我自己的,環境的,和來自管理者的。”俞靜思柔聲說道,“我厭惡束縛,也不是什麽特別勤奮的性格,我做這一行,隻是因為我對人心特別感興趣。所以說真的,我不一定會是你希望的那種心理醫生。可能在你那裏幫你手下的人排解工作焦慮,很快我就會對過於單一的類型感到厭倦。”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呢?”浦傑笑著說,“這樣吧,我承諾,如果你在傑耀的工作不讓你滿意,讓你有了沒被尊重的感覺,你隨時可以辭職,而且,到時候我將出資和你一起開一家心理谘詢中心,你技術入股全權負責,我隻收年末分紅。怎麽樣?”

俞靜思輕笑道:“那我的最佳選擇,豈不是入職後對付一個月,馬上辭職?”

“我相信你的職業道德。”浦傑平靜地說,“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好吧,浦總。那麽,沈姐這邊的事情如果往最糟的方向發展,我就聯係你,去給你打工,這樣可以嗎?”

“那最好不過。”他笑了起來,接著想起鄭馨的事,趕緊問,“對了,你們中心如果受影響不開業,鄭馨怎麽辦?”

“放心,”她的聲音依舊淡雅柔和,“我的客戶我都有聯係方式,預約的時間,我會聯係大家,保證每一個療程都做到結束不會中斷。東涵並不大,就算外麵找不到地方,還有我家。我所負責的,絕不會半途而廢。”

掛掉手機後,浦傑確認,如果卞思蕾是在俞靜思手上接受治療,她絕對不會死。

或者說,作為一個必定會離開世界的馬甲,至少,不會這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