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分析,老六也覺得嚴重起來,沉默了。他雖然嘴上沒個把門的,但腦袋絕對好使得很,隻要不呆不傻,誰都知道得罪了盛世這樣的組織會有什麽下場。

世上事,好的往往不靈驗,而壞事則總是容易被人們猜中,也許造物主天生就喜歡和人類對著幹吧!我們剛分析出其中利害關係,遠處就傳來“砰砰”兩聲槍響,槍聲劃破了黑夜的寂靜,直刺向我的內心深處。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抄起火把,疾步奔出帳篷,向槍聲響起的地方跑去。我一邊奔跑著,一邊暗暗祈禱,隻盼著八大金剛千萬不要出事。剛才八大金剛還是我們的保護神,一轉眼卻要我們去擔心了,這個轉變,實在有點迅速,前後隻不過十來分鍾而已。

可惜,蒙先生的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我們的擔心,也都變成了事實。就在離帳篷約二十多米的一塊巨石後麵,也就是第一聲槍聲響起的地方,正趴著一個金衣人的屍體。

屍體尚有溫度,我們將其翻了過來,解開金袍,大煙槍蹲下仔細看了會,說道:“金衣人從腦後中了一槍,天靈蓋都掀了一個洞,導致麵目看上去不是很清楚,已經認不出是誰了,根據槍械動力的原理推測,很明顯是近距離射擊。”

接著站起身道:“從這個金衣人趴下的位置來看,當時應該是站在這裏監視著我們的帳篷方向,凶手是從後麵開的槍,以八大金剛的警覺度來說,不應該會有陌生人逼近自己身後還沒有發覺,所以,很有可能殺人的就是李光頭看見的那個穿著皮鞋混在八大金剛中間的人。”

說完又一皺眉道:“還有一點我很是想不通,八大金剛同在一個組織這麽久,外人不認識,但他們幾個應該互相很熟悉,以八大金剛這種身份的人,怎麽會沒有察覺到其中有一個是冒充的呢?”

話剛說完,遠處槍聲再起,但這次可不是一槍兩槍了,而是一陣“噠噠噠噠”的掃射聲,幾人麵色大變,根據這槍聲的密集度來推測,別說八大金剛了,再加十個估計也死光了。

幾人尋著聲音奔去,遠遠就看見一支火把插在地上,旁邊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具屍體,清一色金袍金靴,看樣子剩下的八大金剛也沒有逃出毒手。

到了近前,仔細一看,地麵一塊巨石,被雨水衝刷的幹幹淨淨,石頭上躺了六具金衣人的屍首,全部身中數彈而亡,血水順著石縫流淌。從跌躺的姿勢上看,幾人當時正坐在石頭上商量什麽事情,冷不防被人掃射,這幾人一個反應不及,全部當場斃命。

大煙槍上前揭開幾人麵罩,幾人相貌各異,卻沒有一個認識的,眉頭一皺道:“這事不大對,按理說,八大金剛的真麵目,不大可能全是默默無名之輩,前麵一個麵目被毀,認不出也就算了,但這六人我卻也一個都不認識。不是我誇海口,整個中國,隻要是道上混的,我就算沒有謀其麵,也多少聽說過相貌特征,但這六人,完全就是新麵孔,沒有一點和南北道上成名的人物相符。”

老六眼尖,一眼看見插在幾具屍首中間的火把下麵,還用石頭壓著一塊金色布錦,上麵隱約有血跡,大聲喊道:“那布上有字!”我急忙上前拿起,展開一看,金色布錦很明顯是從金衣人身上撕下來的,上麵用血寫了四個字——“假冒者死!”

我心神一震,脫口而出道:“錯了,我們都錯了,那個穿皮鞋的才是真的,而其餘七個穿金靴子的才是假的!也就是說,八大金剛,隻到其一,而這七個假冒八大金剛的人,則是另外一股勢力。”

其餘幾人也都看到了金色布錦上的血字,一時都沉默不語。本來就夠亂的,李光榮加上張易龍和我們就一直糾纏不清,盛世組織也插手進來,現在又多了一股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金衣人,這局麵,簡直比盤絲洞裏的蜘蛛網還亂,誰也理不清了。

蒙先生臉色鐵青,喃喃道:“沒想到,沒想到!”老六卻道:“這有什麽好沒想到的,剛才李禿子一說,我就覺得肯定不會像你們想的那樣簡單,怎麽樣?被我說中了吧!”這小子,馬後炮的本事越來越強了,幸好他也沒說中什麽,不然還不知道怎麽吹呢!

我們正在錯愕之中,營地的方向又傳來一聲慘呼,大煙槍叫道:“不好!是李光頭!”說完轉身急奔,我們幾人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等我們回到營地,還沒進入帳篷,就看見李光頭的屍體正趴在帳篷門口,頭向外,一雙腳還罩在簾子後麵,臉上因為驚嚇已經變得扭曲,一雙眼珠子大睜著,滿含恐懼,一把尖刀從腦後插入,從口腔刺了出來,舌頭都頂了出來。

一見李光頭的慘狀,我嚇得腿肚子直抽。雖然自從卷入玉蓮花事件之後,前前後後我也見了不少大場麵了,但這麽慘的狀況,還是頭一次見到,又是大半夜的,在火光下看起來,場麵更顯恐怖。

幾人剛站定,“呼”的一聲從帳篷內衝出一個人來,迎麵向大煙槍撞去。大煙槍急忙一個側身閃過,那人影迅速掠過大煙槍,企圖向黑暗中竄去。

但我們幾人哪裏會這樣容易就讓他跑了,小辣椒嬌叱一聲,手中長鞭靈蛇一般卷向那人雙腿;紅毛怪冷哼一聲,一道寒光陡起,直如一道撕裂夜空的閃電,直劈那人脊背;馬四哥暴喊一聲“好朋友,留下吧”,殺牛刀猛紮那人腰間;豹子、石錘一左一右撲了上去,分別襲擊那人的左右雙肋。

那黑影卻似早就料到會有如此局麵,猛地一頓,向上一縱,如同疾馬提韁,雙腳離地,躲過小辣椒的長鞭,身形如鷹,直向蘇色桃撲去。

蘇色桃哪是好惹的主,嬌笑一聲:“呦!想欺負女人嘛?”不退反進,玉手一翻,一匕首迎胸紮去。

誰知那人又是一頓,身形猛地左轉,一下撞入石錘懷裏,一個肘擊擊在石錘胸上,反手抓住石錘的胳膊向馬四哥的殺牛刀上迎去。

這樣一來,場中局麵巨變,本來是馬四哥和紅毛怪都追隨在那人身後,蘇色桃迎麵襲擊,豹子、石錘左右合擊,但那人身形幾變之下,已經變成了蘇色桃迎麵紮向紅毛怪,而紅毛怪的長刀所向,也正是蘇色桃,馬四哥的殺牛刀迎向了石錘的胳膊,幾人這幾下可都是全力而發,如果這幾下擊中,我們這邊肯定損傷慘重。

好在幾人都在火光照耀下,看得清楚,紅毛怪冷哼一聲,長刀一翻,硬生生將長刀插入地麵,蘇色桃也急忙刀花一挽,從紅毛怪身邊擦了過去。

幾人之中,就數馬四哥和石錘最是凶險,馬四哥脾氣剛烈,又天生豪勇,每一出手必山崩石裂,氣勢如同離弦之箭,有去無回,石錘又受製於人,無法躲閃,眼見殺牛刀就要觸到石錘胳膊。殺牛刀的厲害,大家都清楚得很,馬四哥又是全力出手,別說削上去了,稍微碰到一點也得皮開肉綻。

我頓時捏了一把冷汗,大喊道:“石錘小心!”話未落音,馬四哥猛吼一聲,硬生生頓住前衝之勢,左足深陷地麵,手中殺牛刀猛地一斜,筆直紮在旁邊一塊石頭之上,隻聽“鐺”的一聲響,刀身崩斷成兩截,馬四哥的虎口也硬生生被震得裂了開來。

那人似早料到會有如此結果,絲毫不見停澀,反手一拳擊開石錘,飛起一腳直踢豹子麵門。豹子剛回手來擋,那人卻又是虛晃一招而已,身形一轉,已經繞過豹子,直向黑暗中撲去。

這幾下說起來慢,實際上連三秒鍾都不到,那人這幾下耍的當真是快如閃電,動若脫兔,身形連變幾變,已經脫出包圍不說,還幾乎害幾人互相殘殺。

大煙槍和那人打了個照麵,看得真切,喊道:“是李光榮!追!”喊完轉身率先追去,幾人被他這麽一耍弄,個個心頭火起,哪裏會肯就此放過。

紅毛怪麵色鐵青,陡的一聲厲嘯,反手又抽出一把長刀,雙手雙刀,須發皆豎,一團烈火一般追了上去;蘇色桃怕他有失,急忙緊隨其後;豹子一明白自己上當了,身形一轉拔腿就追;石錘剛才一出手就受製,更是憋了一口氣,狂吼一聲,一陣風般向李光榮追去。

馬四哥反倒落到了後麵,剛才那一下,殺牛刀都硬生生震斷了,可見撞擊力有多大,一口氣沒緩過來,已經落下幾步之遙。

小辣椒擔心馬四哥,和馬四哥跑了個一字並肩,我和老六明知道我們倆追上去也沒用,幹脆和蒙先生三人帶著蒼狼落在最後。

我沒有吆喝蒼狼追上去,卻是私心作祟。剛才馬四哥、石錘、豹子、紅毛怪、蘇色桃加上小辣椒,幾大高手合擊,仍舊讓李光榮跑了,石錘那般高大,一伸手就被製住了,看樣子這家夥確實了得,萬一蒼狼追上去再有個什麽閃失怎麽辦?再說了,他們都追上去了,萬一李光榮再殺個回馬槍,我和老六、蒙先生三人,兩塊廢料加一個老頭,哪裏夠李光榮一隻手的,留著蒼狼在身邊,我心裏踏實點。

片刻我們三人已經落後有幾十步之遠,隻能看到前麵幾條人影鷹起狐落,邊走邊鬥,更聽見前麵不斷有暴喝聲響起,還不時夾雜著兩聲女子嬌叱聲,以及兵器破空聲,“叮叮當當”的撞擊聲,小辣椒長鞭抖起的鞭花暴響聲,“呼呼”的拳腳聲,響成一片。

沿途不斷看到折斷的雜草,崩落的碎石,還有幾株被削斷的矮樹,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可見剛才幾人所鬥有多慘烈。

再追十來步,忽然見到地上有一道血跡,我的心陡得一緊,不知道是誰受了傷,要是李光榮那廝也還罷了,萬一是我們的人,可如何是好!

越往前追,沿途血跡越多,斑斑點點、片片道道,數不勝數,我的心越揪越緊,腳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再幾十步,終於追上了眾人,幾人正堵在一個山洞口叫罵,我急忙審視了下幾人。見馬四哥肩頭劃傷三四寸一道傷口,血順著手臂淌了下來,豹子背部衣衫被撕成了破爛,紅毛怪一對長刀變成了一長一短,蘇色桃和小辣椒倒沒什麽傷,隻是有點喘。大煙槍傷的最是嚴重,麵色焦黃,嘴角隱有血跡,扶著旁邊的石壁大口喘氣,外衣全部被撕的不成樣子,胸前精鋼內甲都凹進去了一片,看那模樣,如果不是精鋼內甲護身,隻怕起碼要斷上幾根肋骨。

我頓時大驚,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大煙槍,問道:“哥,你怎麽樣?”大煙槍緩緩搖了搖頭,指了指褲子口袋,沙啞著嗓子道:“煙!煙!”我急忙幫他掏出煙來,抽出一支點上,塞到他嘴裏。

大煙槍狠狠吸了兩口,咳了兩聲,“呸”的吐出一口血沫來,才說道:“我沒事,我身上有精鋼護甲護著,雖然被張易龍偷襲了一拳,但隻是被震得五髒六腑一陣翻騰而已,去看看石錘,他剛才連中李光榮幾招,估計受傷不輕。”

我轉頭看看石錘,石錘正站在洞口叫罵,神情很是激昂,看不出來有什麽傷。我走過去,看到石錘前麵,頓時嚇了一跳,尺把長的一道刀疤從肩頭斜到胸口,還在往外冒著鮮血,再往下帶一點,估計就得肚破腸流了。

石錘也是彪悍,就用被劃破的衣服在胸前打了個結,勒住傷口中間,一手持砍刀,一手指著洞口怒罵。

幾人傷得如此重,可見剛才一戰打的有多麽慘烈。我一直都沒有敢小看李光榮,但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厲害,在這麽多高手的圍攻下,竟然還能重傷幾人,看樣子我以前所謂的沒小看他,實際上還是小看他了。

我和老六急忙扶石錘坐下,我幫石錘重新包紮,老六則道:“你們休息會,打架我不行,罵大街那可是我拿手項目,看我將他罵出來。”

老六雙手卡腰,往洞口一站,高聲喊道:“我說兩孫子,怎麽學烏龜躲王八洞裏去了啊?有種出來陪你爺爺過兩手!”

“有種你進來!”山洞裏傳出李光榮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顯然也並沒有討到好處,不過這結果早在我意料之中,並不出意外。李光榮能在大煙槍、馬四、石錘、豹子、蘇色桃、紅毛怪和小辣椒七人聯手的情況下還能重傷幾人躲進山洞,才真正的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小辣椒已經緩過氣來,貼在我耳邊簡單將剛才情況說了一遍。原來幾人一路追逐撕殺,李光榮開始還能仗著身法靈敏,勉強應付,但時間一久,哪裏撐得住幾人聯手,中了馬四哥一拳,被大煙槍連擊幾下,小辣椒的長鞭也在他背上留下一道血痕,紅毛怪一刀砍在他鎖骨之上,卻被他硬生生用骨頭夾住,奪了長刀去,反砍了石錘一刀,劃傷了馬四哥的肩頭。

正當李光榮筋疲力盡之時,張易龍忽然自雜草中躥出,一拳擊傷大煙槍,逼退蘇色桃,撲向馬四哥的時候,卻被豹子從旁邊一刀插入肋下,而豹子的後背,則被李光榮一把抓的衣衫盡毀,要不是豹子閃的快,估計那一下,脊椎骨都能被抓斷了。

而遍體鱗傷的李光榮則仍奮勇殺出重圍,攜張易龍逃進了洞裏,堵在洞口,幾人一時也奈何不了他,隻好這麽僵持著。

說實話,聽到這裏我暗暗心驚,這李光榮確實了得,中了馬四哥一拳,大煙槍連續幾擊,小辣椒一鞭,以及紅毛怪一刀,這幾下要給我,那早就趴下了,而這家夥竟然還能重傷石錘,砍傷馬四哥,帶著張易龍殺出包圍,如果不論人品,這李光榮當真是條了不起的好漢子。

老六已經罵了好一會,依舊在山洞口口沫橫飛地罵個不休,但洞內的李光榮根本毫不理會,很明顯,激將法對這家夥一點用都沒有。大煙槍忽然啞著嗓子道:“別罵了,李光榮也算一條好漢,我們可以追殺他,但不能侮辱他!”紅毛怪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漠,冷冷地接了一句:“不錯!”

老六隻好訕訕地住了口,站到一邊。山洞內又傳來李光榮伴隨著劇烈咳嗽的大笑聲,邊笑邊喊道:“虧你們也有臉自稱好漢,七個打一個還讓我逃進了山洞,你們不是罵我沒種不敢出去嗎?你們倒是進來一個給我看看?別看我傷的這麽重,一對一你們沒有一個是我對手。”

大煙槍咳嗽一聲,提高聲音道:“不錯,如果一對一,我們沒有一個是你對手,但多行不義必自斃,今天我們就算被全天下人恥笑,也務必除去你這個連自己兄長都不放過的東西!”

“是嗎?那你們倒是進來啊!我就在洞裏等你們,你們不是很想除去我嗎?進來吧!小爺我現在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進來取了我的命,也好讓你們心安,不然隻要讓小爺逃過今日,日後必定十倍報複各位。”

我心裏一寒,李光榮這家夥沒人性的,武功又這麽好,真要讓他逃脫了,隻怕日後我們真沒好日子過,急忙道:“今天無論如何,也得將此人除去。”話一出口,自己都嚇了一跳,我什麽時候變成這樣,視人命如草芥,而且沒有絲毫慈悲之心。

山洞裏的李光榮又“哈哈”笑道:“老七這樣的九流人物竟然也想除去小爺,好!好好!你進來吧!沒想小爺英雄一世,竟然會落在你這等宵小的手裏。”說罷再無聲息。

紅毛怪身軀一振,冷冷地道:“我進去!”蘇色桃急忙跟在紅毛怪身後,自從上次紅毛怪懸崖鬥大鵬之後,蘇色桃再也不肯讓他單獨冒險。

紅毛怪眉頭一皺道:“你留下!裏麵地方狹窄,動起手來不好照顧你!”我不由一呆,自從認識紅毛怪,這是他說話最多的一句。

蘇色桃輕輕一笑,低聲道:“你死了,我也絕不獨活,又何必讓我留下。”雖然話語依舊綿軟悅耳,但其中之意,卻甚是堅決。

紅毛怪一呆,輕歎一聲,反手將刀插入鞘中,不再提進洞之事,他是真英雄大豪傑,可以引刀成一快,肝膽照昆侖,可以金刀鐵馬征戰萬裏一夫萬人敵,可以拋頭顱灑熱血無視生與死,但是,他卻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冒險,更何況裏麵的對手是雖然遍體鱗傷但仍舊極具危險性的李光榮。就算自己一個人進去,勝算都隻有一半,如果帶蘇色桃進去,那則是必死無疑,這種情況,關心則亂,亂則死,這道理,紅毛怪清楚得很。

老六遲遲疑疑地說道:“何必進去呢?我們弄堆柴火燒起來,用煙熏也把他們熏死了。”

豹子一拍大腿道:“對!雖然這手段很不光彩,但李光榮這廝絕對留不得,今日不除,日後必成大患。”說完將目光投向馬四哥,馬四哥沉吟了一會,緩緩點了點頭道:“我們幾人聯手都未除去此人,已經丟過一次人了,那就再丟一次人吧!豹子你和老六去弄點柴火。”

老六和豹子應聲而去,我急忙去幫忙,小辣椒和蘇色桃、紅毛怪則守住洞口,防止李光榮狗急跳牆。

片刻三人各揀了一大抱柴火,放在洞口堆成一堆,一點上火,濃重的黑煙一個勁往山洞裏鑽,裏麵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顯然李光榮和張易龍倆人已經嚐到了滋味。

可奇怪的是,一陣咳嗽聲過後,洞內竟然再無動靜,喊話也沒有回應了,大煙槍眉頭一皺,急道:“不好!我們忘了一件事,說不定這山洞內也有通道通往別處,我們在這白費功夫了。”

幾人急忙踢散火堆,正準備進入山洞,大煙槍在最前麵,一伸頭又急忙退了出來,喊道:“還在裏麵,大家小心!”

紅毛怪一擺手道:“噤聲!”說完側耳細聽,半晌過後,長歎一聲道:“哪裏還有人,連呼吸都沒有了。”說完搶步入內,幾人跟著魚貫而入。

一進山洞,洞內倒甚是幹燥,到處都是被李光榮兩人撞破的蜘蛛網,哪裏還有什麽人,李光榮的一件血衣掛在石壁上,大煙槍剛才大概就是被這血衣迷惑了。

大煙槍一擊大腿道:“終日打雁,今天倒被雁啄了眼,一件血衣竟然將我嚇住了,這李光榮重傷逃命之際還沒忘了故布疑陣,當真是個厲害角色,今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將此人除了,不然隻怕我們日後寢食難安。”

幾人也不怪他,洞內本身光線就不足,又是夜裏,更難看清,其實給誰一伸頭看見衣服都會以為李光榮尚在洞內,大家聯手尚未製服李光榮,心裏自然會有畏懼,上了他的當,也不足奇。

大家順著山洞急追,幾人雖然都受了點傷,但並沒有特別嚴重的,大部分都是皮外傷而已,又休息了一會,體力也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這一頓急行軍,著實迅速。

片刻之後,幾人果然發現了山洞後麵的出口,急忙追出山洞,遠遠已經看見李光榮和張易龍兩人,正互相攙扶著逃往一道山梁,眾人哪裏還肯放鬆,急忙追了上去。

李張二人受傷頗重,雖然互相攙扶,但行進仍舊緩慢得很。很快我們已經逼到了兩人身後不遠處,眼見就可追上二人,眾人不覺得更加快了腳步。

轉眼間逼到近前,李張兩人大概也自知再逃無益,幹脆站住,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我們。

石錘正待躥上去,卻被大煙槍一把拉住,用手一指兩邊,沉聲道:“這裏不能亂來,小心一點!”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竟然追上了一道孤梁,兩側全是懸崖峭壁,隻有一條道可行,根本無法再形成包圍的局麵,隻能一對一和他單打獨鬥,隻有我們足下所站的地方,才稍微寬敞一點。

而李、張倆人的身後,更是一道斷崖,寬約三四米,另一邊則也是一斷崖,我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倆人不逃了,原來是前無去路了。

我們就站在原處等他們下來,李、張二人當然不是呆子,就站在斷崖口不下來,崖口山風勁疾,吹的兩人頭發亂飄。李光榮一臉血汙,身上隻穿一件貼身的背心,如惡魔一般站在斷崖邊,死死地盯著我們看。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兩個小時左右,我們也不敢上去,他們也不肯下來,一直等到東方泛紅,天色逐漸亮了起來。

李光榮見我們死活不上當,“哈哈”狂笑道:“馬正剛、宋顏、葉紅衣,枉你們每個都是稱霸一方的梟雄人物,今天竟然隻敢站在下麵,不敢上來取小爺性命,小爺這一輩子,值了!”

紅毛怪雙眉一皺,馬四哥黑臉紫漲,大煙槍老臉一紅,三人都是老江湖了,自是不會上了李光榮的激將法,但顏麵上,確實有點掛不住。

張易龍咳嗽兩聲,吐出一口血沫道:“兄弟,你我二人今天被逼上了絕路,隻恨哥哥平日裏貪圖享樂,早就將功夫擱下了,不然我們兄弟還有一拚的資本,但現在哥哥卻成了你的拖累。”

李光榮“哈哈”大笑道:“大哥怎麽會說這麽氣餒的話,我們下不去,他們也一樣不敢上來,現在就看誰耗得過誰了。”

張易龍又咳嗽了兩聲,嘶聲道:“兄弟何必瞞我,哥哥雖然不中用了,但一雙招子還沒昏花,他們人多勢眾,又地處下方,餓了也可以分出人手去尋找吃喝之物,而我們身處絕境,無食無水,必定是耗不過他們的。”

李光榮黯然低頭,不再說話,顯然剛才的話語,隻不過是安慰張易龍而已。張易龍慘然一笑道:“你我兄弟一場,你的本領我自是知道,強我何止十倍,要不是我身肥體沉,又受了重傷,你早就脫困而出了。”

李光榮頭一抬,剛要說話,卻被張易龍擺手止住道:“兄弟不必多言,哥哥心裏清楚得很,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哥哥。但今天這局麵明擺著的,你獨自逃生,我們兄弟兩人尚能活一個,綁在一起,則一個都活不了,兩個隻能活一個,哥哥不能再拖累你了,你跳過斷崖,獨自去吧!”

我心中一驚,那斷崖隻有三四米寬,以李光榮的身手,還真能跳得過去,而他隻要跳過去,守住斷崖口,我們斷不敢冒失,就算他不守斷崖口,我們這邊還有我和老六、蒙先生三個累贅,其餘幾人也不大可能將我們丟下追過去,而且那邊樹大林茂,一入密林再難尋找,這樣一來,李光榮還真有可能逃了。

想到這裏,我不禁有點害怕起來,李光榮一旦得以脫身,以他的個性,日後必定報複我們,論單打獨鬥,隻怕無一人是他對手,而我們又不可能永遠都在一起,到時候,隻怕一個都跑不了。

老六明顯也想到了這點,故意哈哈笑道:“李光榮這孫子想把張易龍丟下一個人逃跑了,也太沒義氣了。”

我也隨聲附和道:“是啊!他跑了沒關係,可憐張易龍是絕對跳不過去的,一個人要麵對我們這麽多人,還身受重傷,大家想想怎麽弄死他吧!”嘴上這般說著,心裏卻在暗暗祈禱李光榮能被我們激住。

誰知道李光榮忽然轉身跪在張易龍麵前,“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啞聲道:“大哥,都是兄弟心胸狹窄,非要回去殺了李光頭,以報這十數年來所受之屈辱,才招來無端橫禍,連累了大哥,但今日情勢使然,兄弟實在無法再照料大哥,隻能獨自逃去,日後兄弟必定手刃此幾人為大哥報仇,還望大哥體諒。”

我心裏一涼,這家夥太聰明了,當局事態他看得很清楚,而且能夠當機立斷,實在是個可怕人物。

張易龍緩緩解下身上的包袱,交給李光榮,沉聲道:“這裏的三瓣玉蓮花,你好好保存,張家的興旺盛衰,以後就全靠你了,哥哥的個人性命,對家族使命來說,並不算什麽,待哥哥替你抵擋一陣,你也好安全撤走。”

接著伸手一拍李光榮肩頭,又道:“去吧!不必為哥哥擔心,哥哥在刀尖上打滾了這麽久,也是兩手血腥,今日下場,隻怕是蒼天早已注定,你我都無力回天,隻盼你以後萬事以大局為重,切再勿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