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敢這麽說,當然是仗著自己身份特殊,雖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可以持杖的,但我卻知道,恨我者如李光榮,都不敢輕易取我性命,隻要我死擰著不肯,他們絕對拿我沒辦法。

幾人一聽果然一齊一愣,蒙先生首先緩緩放下槍來,苦笑道:“玉兄弟說的是,我們要不聽你的,還真是永遠都別想染指那南唐藏寶,以前玉兄弟可能沒明白這道理,一直被我們牽著鼻子走,現在既然明白了,以後我們也隻有乖乖聽話的份了。”

李光榮昂首向天,淒然道:“可惜啊可惜!這豬腦袋轉得慢,不然小英說不定也不至於落到這個下場。”說完,緩緩閉上虎目,兩顆晶瑩的淚珠,逐漸滑落。

黃裕文等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也緩緩放下了手中槍,蒙先生和黃裕文等人的反應,使我們這邊幾人一時有點沒緩過來,一起愣愣地看著,誰都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成現在這狀況。

小辣椒握著我的手,忽然緊了緊,甚至能感覺到她手心裏的汗。我知道她對這突**況還有點不適應,心中難免緊張。但我心裏卻知道,我們目前是安全的。每個人,其實都有弱點,而麵前這些人的弱點,就是他們的貪婪,隻要我掌握好了這一點,完全可以駕馭他們。

一想到這裏,又見他們真的都放下了槍,更是信心大增,不管後果會怎麽樣,起碼目前的形勢被我控製了,我再也不願意見到任何人因為這件事犧牲了,除了李光榮!石錘的仇,是一定要報的!

我故意用目光掃了一圈眾人,努力裝出十分威嚴的模樣,沉聲道:“現在,你們把槍都丟到外麵的蜘蛛群中去,有誰不想做的,我保證你一輩子都別想染指寶藏,連看都別想看一眼。”

蒙戰眉頭一皺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沒有了武器,我們豈不是要任人宰割?不錯,寶藏是很重要,但也得有命花才行,我就不信我們丟了武器,盛世的人會放過我們。”

赫連百病“哈哈”笑道:“小人之心,沒聽見玉老弟說的是你們嗎?這個你們之中,當然也包括了我們盛世的人。”說完,第一個走過去,隨手將手中槍摔到外麵的蜘蛛群中去,又“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我早就覺得用槍械不過癮了,還是拳頭來得實在!”

說完,還回頭對蒙戰笑了笑,蒙戰大怒,虎目一瞪道:“好!丟了就丟了,誰還怕你不成!”說完,也走了過去,隨手將槍械丟向蜘蛛群裏,轉身站在赫連百戰的對麵。

人類是個很奇怪的物種,一有人開了頭,其他人就有了榜樣,蒙先生、黃裕文等也都逐個上前,將手中槍丟棄在蜘蛛群中,那蜘蛛全可謂是個天然屏障,我相信沒有誰敢衝過去撈一把槍出來的。

隨著槍械的逐漸減少,我的一顆心慢慢放了下來,現在火力就我們這邊人有,無疑主動權已經移交到了我們這邊,隻要槍把子握在我們手裏,我就不信這些人能翻出天去。

大煙槍對我豎了豎大拇指,老六則興奮地一拍我肩頭道:“老七,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這還真長能耐了,這幫凶神惡煞怎麽會聽你的?你別說你這段時間遇到神仙了?”

我苦笑道:“聽我的?你想得美!他們是聽寶藏的,我也不知道做了什麽事攤上這麽檔子報應,他們人人都想從我身上撈點兒好處,看來這渾水,哥們是蹚定了。”

紅毛怪忽然冷冷地冒了一句:“我陪你!”蘇色桃也跟上道:“還有我!”我頓時一陣感動,紅毛怪這家夥是麵冷心熱,話雖少但極重信諾,蘇色桃看似輕佻,實際上卻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這兩人實際上和這事沒什麽關係,全憑著和小辣椒的關係,陪著我刀光劍影的闖,怎麽能叫我不感動。

小辣椒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卻使我倍感溫暖。豹子笑道:“七爺放心,豹子永遠在你左右供你差遣。”馬四哥也大手一揮,霸氣十足道:“渾水怕什麽,蹚了就蹚了,大不了我們一起栽了,來生也好繼續做伴。”

我的目光緩緩從幾人麵上掃過,馬四哥、豹子、大煙槍、紅毛怪、蘇色桃、老六,最後定格在身邊的小辣椒身上,這些人裏,有我的妻子、親人、兄弟、朋友,每一個對我都愛護有加,甘願和我同生共死,有他們在,我還有什麽好怕的!

李光榮忽然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真是過時的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被犬欺!看來古人誠不欺我,沒想到玉七這樣的廢柴也有耀武揚威的一天,可笑啊!可笑啊!”

幾人一齊怒目相向,我勃然大怒,敢情這孫子到現在還不清楚情勢,看樣子我得給他點教訓,殺雞給猴看,就拿他立威吧!心中主意打定,鬆開小辣椒,故意冷笑著,裝出一臉的陰森向李光榮走去。

誰知道我剛踏上前兩步,黃裕文忽然笑道:“玉兄弟,何需你親自動手,我們來吧!我們的人也該動動筋骨了。”我還沒明白過來什麽意思,黃裕文已經大喊一聲:“動手!”

話未落音,場中局勢突變,黑子突然拔刀,一匕首對著蒙戰背後紮去,紙人張則雙手變戲法一般多出兩把匕首來,一齊釘向蒙先生,老郝、張藏海和黃裕文自己也一齊抽出匕首來,向蒙家叔侄身上招呼過去。

我頓時大吃一驚,剛才讓他們將槍械丟了,原本以為沒有了槍械大家就會安全了,卻沒有想到,有時候殺人不一定是要有槍的,而且,在沒有槍械的情況下,對於那些想排除異己的人來說,卻也就等於沒有了威脅。

蒙先生叔侄倆雖然一直沒有放鬆防備,但萬萬沒有想到黑子和紙人張會對他們下手,哪裏躲得過去,蒙戰被黑子一刀貫穿,刀尖從後背紮入,刺穿胸腔,從前胸透了出來。

紙人張的兩把匕首,則從蒙先生的左右兩肋間斜插了下去,但蒙先生的反應卻也不慢,一感覺到疼痛,頭也不回,手一翻就將手杖的一端對著身後戳去,紙人張正迎其鋒,要想再下死手置蒙先生於死地,自己也勢必會被蒙先生的手杖戳穿,無奈之下,隻好抽身後退。

蒙戰突然受襲,身受重傷,猛地發出一聲嘶吼,“刷”地一轉身,“噗”的一口血噴在黑子臉上,黑子雙目一陣刺痛,眼前一片血紅,急忙撤身後退,但蒙戰哪裏還會放過他,緊跟著欺身逼了過去。

張藏海、老郝這時也都圍到蒙戰身邊,兩把匕首,一左一右的向蒙戰身上招呼過來,而且所攻擊的位置,一在左邊胸前,一在右邊肋下,全都是要害之處,蒙戰本就是重傷未愈,又被黑子暗襲,這兩下要是再中了,隻怕頓時就得斃命。

盛世之中,隻有赫連百病不屑於參加這種行為,皺著雙眉站在一邊,看著蒙戰,雙目之中露出一絲憐憫,似乎有點英雄相惜的味道,但他畢竟是盛世的人,所以也不好出手阻止,隻能眼巴巴地站在那裏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蒙先生一眼掃見蒙戰危急,大驚之下,脫口呼道:“戰兒快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邊喊邊閃開黃裕文的一輪攻擊,反手將手杖刺向再度逼近的紙人張。

可憐蒙戰身受重傷,又三麵受敵,哪裏還走得了,隻能稍微閃開一點身子,避開胸前要害,右肋之處又受了一刀,拚盡全身力氣,身形向前一縱,躥到黑子身前,一把抓住黑子的胸襟,另一隻手“啪”地一拳擊在黑子的腦門之上。

這一下可是含恨出手,又是拚盡全力,黑子被一拳擊在腦門,腦袋被擊打得向後一仰,然後又慣性地擺了回來,蒙戰“呼”地又是一拳,擊在黑子的麵門之上。

老郝一刀刺在蒙戰右肋,但卻沒有敢下死手,大概也怕蒙戰臨死反撲,反而抽刀退了一步。張藏海卻沒有後退,剛才一刀被蒙戰躲了過去,眼見蒙戰連續揮拳痛擊黑子,急忙又逼了上來,舉刀直刺蒙戰後背,強迫蒙戰自救。

誰知蒙戰早置生死於度外,對自己的身體傷害根本就不聞不問,趁黑子第二次頭擺動回來之時,猛地鬆開緊抓他胸襟的手,左右雙手緊握成拳,“呼”地一齊擊出,分左右兩邊,同時擊在黑子的太陽穴上,隻聽“啪啪”的兩聲,黑子頓時如遭雷擊,鼻口噴血,仰天摔倒在地,不停抽搐身軀,眼見不得活了。

蒙戰雖然一擊得手,擊斃了黑子,但身後張藏海的刀子已經到了,蒙先生在另一邊看得真切,急吼道:“戰兒躲開!”同時手杖疾舞,在身邊舞起一層棍影,逼開黃裕文和紙人張,向蒙戰身邊衝去。

但蒙戰連受幾下重創,哪裏還躲得開,張藏海“唰”的一刀紮進蒙戰後背,蒙戰身軀一振,渾身顫抖不停,可見也到了強弩之末。

張藏海見一刀得手,心頭大喜,剛想抽刀再補一下,誰知道蒙戰借他抽刀之力,猛然轉過身來,雙手一伸,搭住張藏海的腦袋,大笑道:“你算的果然不錯,我被赫連匹夫擊傷在先,又被黑子暗襲於後,今日就要死在這裏。不過,你卻算錯了你自己的命,因為我說過,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麵。”

說完雙臂一較勁,將張藏海的腦袋猛力一扭,“咯吧”一聲,生生將張藏海的腦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整張臉都轉到了身後。

但蒙戰也不好過,張藏海雖然整張臉都被他扭到後麵去了,但手中的匕首卻依然隨著慣性紮了蒙戰的胸前,正中心髒部位。

血順著匕首上的凹槽蜿蜒而出,像一條鮮紅的毒蛇,蒙戰低頭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嘴角抽搐了兩下,奮力一推將張藏海推摔在地,自己緩緩地蹲身坐下,“嘿嘿”笑了兩聲,頭一耷拉,魂魄西去。

張藏海被蒙戰推摔在地,本是背向下的,但因臉被蒙戰扭到了背後,反而變成了臉朝下,但仍未斷氣,掙紮著翻了過來,見蒙戰已死,臉上頓時浮出一絲笑意,我看得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試想一下,一張被扭轉到背後的臉上,還能浮現出笑容,這場景該有多詭異。

雖然詭異,但我卻明白了張藏海的意思,不錯,他還是沒有算錯,蒙戰死在了他的前麵,雖然他自己也命不長久,但他畢竟沒有算錯,多活一秒鍾,也算是死在了蒙戰的後麵。

就在我轉念之間,蒙先生已經瘋虎一般地掠到蒙戰身邊,路過張藏海的時候,反手一手杖,正好插在張藏海的喉嚨之處,張藏海喉頭發出一陣“咯咯”之聲,隨著蒙先生抽去手杖,噴湧出一道血花,至死仍舊麵帶笑容。

是的,張藏海一直到死臉上還是微笑著的,他早已算到了自己的結局,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與其說他沒有逃出命運的巨輪,不如說是他選擇了屬於自己的宿命。

我呆呆地愣在當地,發生的這一係列事,早就超出了我所預想的範圍,我本來以為仗著自己的特殊身份,會讓他們有所顧忌,不至於大動兵戈,但現在看來,這次我失算了。

蒙先生一躥到蒙戰身邊,一把攬住蒙戰屍身,丟了手杖,伸手探了下蒙戰的鼻息,霍然轉過頭去,死死盯著紙人張,緩緩放下蒙戰的屍體,慢慢地站了起來,嘶聲問道:“為什麽?我對你一向不薄,你為什麽這樣對我?”

大煙槍向來尊敬蒙先生,如今見蒙先生落難,頓時有點坐不住了,正準備伸手援助,豹子一把攔住,低聲道:“等等,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我也轉身對大煙槍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幫忙,蒙先生和盛世,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讓他們狗咬狗也好,不管哪一方麵的人被滅了,對我們都沒有壞處。

黃裕文和老郝見蒙戰已死,剩蒙先生一人已不足懼,反倒不急著趕盡殺絕了,站住身形,冷冷地看著蒙先生一言不發。紙人張的目光則落在黑子的屍體上,透露著一絲哀傷,幹瘦陰冷的麵龐一片慘然,嘴角顫了幾顫,卻沒有說出話來。

“為什麽?”蒙先生又是一聲嘶吼,一頭長發披散,無風自動,雙目猩紅,麵目猙獰,幾近瘋狂。

我隱隱升起一絲憐憫,蒙先生無兒無女,就蒙戰這麽一個侄子,一向視如己出,蒙戰之死,對他無疑是個致命性的打擊,而紙人張的背叛,更使他差點崩潰,還有什麽能比人在一瞬間幾乎失去了所有還要令人痛苦呢!

“為什麽?”蒙先生再度嘶吼一聲,原本搖搖欲墜的身軀已經站得筆直,伸手開始緩緩地解開自己的長衫,雙目之中神色駭人,但麵色卻開始逐漸平靜了下來。

我不由得暗讚一聲,蒙先生果然是一號人物,在這種情況下,雙方勢力懸殊異常,而我們又是斷不會伸出援手的,唯一的親人還戰死了,幾乎已經是必死的局麵,他還能迅速地冷靜下來,這個叱吒風雲數十年的老人,確實有過人之處。

“你說呢?”紙人張反問了一句,隨後用手一指黑子的屍體道:“黑子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但從小就跟了我,比親生的還親,我不能讓他跟我一樣,隻能做你的附屬品,懂嗎?”

蒙先生深呼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緩緩問道:“附屬品?你自從跟了我,我可有對你半點不尊敬的地方?戰兒可有對你半點不尊敬的地方?我對黑子可有過半點微詞?戰兒待黑子親如兄弟,難道也有錯嗎?”

紙人張臉上微顯愧色,但稍閃即逝,麵色一正道:“哦?不錯,你和蒙戰是尊敬我,對黑子也不錯,可等到你百年之後,我們爺倆能落到什麽?你偌大的家業,可會留給黑子半分?”

說到這裏,紙人張又看了一眼黑子的屍體,目光再次黯然下來,接著說道:“二十多年之前,我為了躲避仇家,逃到你的地盤,恰逢你為挖陰參中了寒氣,我好心出手救你,你病好之後,雖然也替我殺了仇家,卻從此被你控製。”

“你說你尊重我,卻不讓我帶黑子開門立戶,我一身的本事,你卻不許我對外人施展,名義上是保護我,實際上卻是將我牢牢控製在你手中,我年歲大了,無所謂了,可我不能讓黑子再步上我的後塵。”

“你說你待黑子不薄,可組建金衣隊後,卻隻讓黑子做了個射擊教官,所有大權全都落在了你侄子手中,連到米林這麽小的地方來,你都讓蒙戰親自帶隊,從不肯給黑子獨當一麵的機會,這樣下去,黑子隻會和我一樣,一輩子做蒙戰的附屬品。”

“我自信不比你差,黑子雖然不及蒙戰豪勇,卻要比他機智許多,我們為什麽不能取而代之?所以張藏海一和我提起合力除去你們的時候,我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現在,你可以死得瞑目了吧!”

蒙先生慘然一笑道:“原來你一直都不服我,我不讓你自立門戶,確是我私心作祟,不想讓我們勢力分散。但我不讓你對外人施展紙人之術,卻是因為你之前說過,紙人之術會傷及你自身,每施展一次,便傷你一次壽命,我才極力阻止。至於黑子,機智是機智了點,卻缺乏主見,擔不得大梁,即使如此,我也一再交代戰兒要保他安全,包括我的家產,早就立有遺囑,一分為二,黑子一半,戰兒一半。”

說到這裏,轉頭看了看蒙戰的屍體,又看了看黑子的屍體,雙目泛紅,啞聲道:“隻可惜,黑子和戰兒都去了。”

“哈哈哈……”紙人張一陣狂笑:“你說的可真好聽,一人一半?當我是三歲小兒嗎?擔心我使用紙人之術會傷及壽命,你為何又要讓我給你紮替身紙人?黑子挑不起大梁,沒有主見?那麽蒙戰魯莽成性你怎麽不說?就算你今天能說出個大天來,我也必將殺你!”

聽到這裏,我早已經明白了其中貓膩,敢情這張老頭救了蒙先生一命之後,蒙先生見紙人張有幾分本事,就起了私心,將這老家夥控製了,這老家夥一直不甘心,恰巧前幾天遇到了張藏海,張藏海這丫的一鼓動,張老頭動心了,黑子丫的又沒主見,剛才黃裕文一打暗號,這爺兒倆就下了黑手。

可這爺兒倆也沒占了好去,雖然黑子玩陰的重傷了蒙戰,卻被蒙戰活活打死,和張藏海一起給蒙戰做了陪葬,如果紙人張預料到會有這結果,他還會不會背叛蒙先生呢?

我這邊剛剛理清頭緒,場中卻又驟起變化,蒙先生聽完紙人張的話,昂首大笑三聲,摔掉自己的長衫,沉聲道:“廢話就不用多說了,今日此事已成定局,無論如何你們也不會再放過我,當然我也不會放過你們,就算要死在這裏,我也定拉你們幾個陪葬!”

蒙先生長衫一脫,我頓時大吃一驚,一般人的身上,無非是些皮膚肌肉組織罷了,但蒙先生自脖子之下,卻全都叮滿了一隻隻小指頭般大小的青竭色螞蟻,排列得整整齊齊,如同一個個小小的青色肉瘤,猛的看上去,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大煙槍一見大驚,急道:“蒙先生,我們與你可素無仇怨,還請你高抬貴手,放我們先走。”說完也不等蒙先生回話,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就向後退。

我雖然一直都知道蒙先生額角上有個螞蟻紋身,但萬萬沒有想到他身上的會有這麽多螞蟻,而且這些螞蟻一看就不是什麽好玩的東西,絕對有蹊蹺,而且看大煙槍的反應,隻怕這東西很是恐怖。

大家都看出了端倪來,誰也不願意給紙人張陪葬,紛紛向後退去,連黃裕文、李光榮等都悄悄向後移動,倒是紙人張,頗有幾分氣勢,兀自巋然不動,雙手倒背其後,神色淡然地麵對蒙先生。

蒙先生長衫一除,昂首傲然道:“你我兄弟一場,你設計殺我戰兒,戰兒也親手擊斃了黑子,此事斷難善了,就在此一決恩怨吧!”

“好!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我們誰強誰弱。”紙人張陰聲應道,緩緩伸手提過背包,從裏麵掏出一卷白紙,數十根篾黃來。

我頓時大奇,都這時候了,紙人張還拿這些玩意做什麽?難道說還指望紮紙人?就算紙人能替他一命,但蒙先生身上的螞蟻有千百隻之多,難道他還能紮千百個紙人出來不成?

可很快我就知道我錯了,紙人張拿出這些白紙並不是要紮什麽紙人,而是要做紙刀,而且是數以千計的紙刀。

大家迅速地退得遠遠的,場中隻剩下紙人張和蒙先生兩人,隻見紙人張取出那些白紙後,變戲法般的左折右疊,白紙在他手中變幻抖動,片刻之後,疊成四四方方的一大塊。

我們正在納悶,紙人張又從袖子中抽出一把刀來,將那四方塊白紙放在地上,刀尖在上麵揮舞雕刻,片刻之後,站起身來,對蒙先生點頭道:“我好了!開始吧!”

蒙先生一直傲然地站在對麵,一動不動地盯著紙人張看,並沒有趁紙人張紮疊白紙的時候搶先下手,這一點,倒很值得讚賞,很有古風,就衝這一點,蒙先生就當之無愧的可以稱之為一代梟雄!

紙人張話剛落音,蒙先生就點了點頭,也沒見動作,身上螞蟻忽然飛起了一隻,直向紙人張飛去,雖然那螞蟻個頭不大,但“嗡嗡”之聲卻不小,比十隻蜜蜂抖動翅膀的聲音都響。

我有點不大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急忙揉了揉眼睛,才確定那隻螞蟻確實是在飛,一雙幾近透明的翅膀急劇顫動著,劃起一道青幽幽的光芒,帶起一陣聲響,向紙人張撲去。

紙人張卻絲毫不見驚慌,伸手至地麵的白紙方盤中信手一拈,拈起一把紙刀,隨手甩出,紙刀半空中迎上了飛蟻,竟然從中間將那隻飛蟻削成兩半,跌落在地上,場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次我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紙做的刀,竟然比真的刀還鋒利,而且誰都知道,甩出一把紙刀射中飛蟻的難度,和甩出一把真刀射中飛蟻的難度,那簡直就不是可以比的。

蒙先生麵色微微一變,旋即恢複正常,淡然道:“這大概就是你特地練來破我碧血飛蟻的吧?怪不得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早就胸有成竹。”

大煙槍臉上的肌肉微微顫了兩下,悶聲道:“果然是碧血飛蟻,沒想到蒙先生竟然真的以身為餌飼養碧血飛蟻,瘋狂,這世界太瘋狂了。”

一聽大煙槍的語氣,我就知道他必定知道這玩意是怎麽回事,可還沒來得及問,紙人張“嘿嘿”陰笑一聲道:“不錯,從知道你以身飼養碧血飛蟻後,我就開始琢磨用什麽破你的碧血飛蟻,實驗了千百次,終於讓我摸出了一條可行之法。”

蒙先生依舊麵無表情,淡然道:“怪不得你要搬出去住,原來是要避開戰兒,能讓你想到以紙刀來對付我的碧血飛蟻,你也算聰明絕頂之人,隻是可惜……”

蒙先生說到這裏,故意打了頓,紙人張果然緊接著追問道:“可惜什麽?難道你還認為你的碧血飛蟻能突破我的紙刀不成?別人不知道你的弱點,我可清楚得很。”

“哦?我的弱點,你倒說說看?”蒙先生邊說話,邊將雙腳叉開,不丁不八地站著,一雙眼睛慢慢地收縮了起來,隻剩下一絲縫隙,閃泛著精光。

紙人張卻並不在意,隨手抓起一把紙刀,緩緩說道:“碧血飛蟻,防不勝防,千蟻齊出,日月無光,你的碧血飛蟻以身飼養,這方法來自沙漠腹地的一族隱秘沙人,雖然是邪門歪道,但卻能和你心意相通,威力無形之中增大數十倍。”

“不過,利之所趨,弊亦相隨,驅使飛蟻,也會使你精氣神逐漸衰竭,隻要我能將你身上的所有飛蟻阻擋在身外,讓它們不得其門而入,時間一久,你必定氣衰神竭,最後遭飛蟻反噬而死。”

“所以你想以紙刀擋我飛蟻,可惜,你錯了!”蒙先生說完,猛地渾身一震,十數隻碧血飛蟻疾飛而起,三兩隻一股,分前後左右上下數個方位撲向紙人張,一時“嗡嗡”聲大作,青光激射,盤旋飛舞,直撲紙人張。

大煙槍麵色一緊,喃喃道:“紙人張完了,這些碧血飛蟻以數個不同的角度攻擊,根本無法一一分辨並且認準方向,就算發出紙刀,這十數隻飛蟻也有可能會有變化,防不勝防,紙人張必死無疑。”

誰知道大煙槍話音剛落,紙人張就大喝一聲,隨手將手中的一把紙刀全都灑了出去,那些紙刀脫手即飛,圍著紙人張環繞騰舞,上下翻飛,宛如一隻隻碩大的白色蝴蝶,遠遠望去,竟似像被裹在一隻巨大的紙蛹之中一般。

大家一愣,沒想到紙人張竟然會玩出這手,那些紙刀旋轉飛舞,嚴絲合縫,絲毫沒有空隙可鑽,這樣一來,那些飛蟻自然無法突破紙刀屏障,隻怕蒙先生這次又要無功而返了。

那些飛蟻果然如大家所料,紛紛撞上紙刀,有的被削成兩段,身首異處,有的翅膀被削掉,落到了地上,被紙人張踩死,片刻工夫,十數隻飛蟻盡數覆滅。

奇怪的是蒙先生不驚反笑,叱道:“原來你也就這麽點本事,賠我戰兒的命來吧。”渾身再度猛地一震,身上的碧血飛蟻“嗡”的一聲騰空飛起十之七八,如同萬千隻蜜蜂同時起舞,噪聲大作,如同一股青霧一般向紙人張籠罩而去,聲勢駭人。

紙人張依舊被那些飛舞的紙刀裹在其中,絲毫不見麵目表情,隻是那些圍繞著他飛舞的紙刀,卻逐漸多了起來,也越來越是密集,前後上下全都擋得密不透風。

誰知道那些碧血飛蟻並不急著進攻,反而在紙刀的外圍又形成了一層包裹圈,將那層紙刀逐漸圍了起來,直到再也看不見一絲白色。

旁邊的黃裕文忽然驚道:“不好!這蒙老頭看破了紙人張的伎倆,隻怕紙人張要完了。”老郝轉頭疑問道:“不會吧?我看那紙人張的紙刀沒那麽容易破吧!那些飛蟻就算再多,就算將他圍了起來,但也突破不了紙刀的防禦啊?一接近紙刀還不是被削成兩半?”

黃裕文道:“你隻看到了表麵而已,你以為那些紙刀可以沒來由地飛舞,實際上隻是借空氣的推動,紙刀間的互相碰撞造成的,當然,這說起來簡單,可真正練起來,卻相當的艱難,隻怕紙人張起碼已經暗中練習十數年了,不然難有這般造詣。”

“不過,蒙老頭卻更厲害一點,第一次是他沒注意,第二次放出十數隻飛蟻,明為攻擊實則試探,果然被他一眼看穿了其中端倪,所以現在就利用碧血飛蟻,在紙刀的外圍形成一個螞蟻罩。”

老郝還沒明白過來,問道:“有什麽用呢?還不是一接近紙刀圈就死?”其實何止老郝,我們一行中好像也沒幾個聽明白了的,一個個一邊眼睛盯著場中的爭鬥看,一邊將耳朵豎起好高,聽黃裕文繼續講解。

黃裕文繼續道:“蒙老頭的高明之處就在這裏,他看破了紙刀實際上是借助空氣的推動和一定的技巧來運轉,隻要他將紙人張所在之處的空氣隔絕,與外界無法流通,紙刀則不攻自破,紙人張的手再快,也無法在沒有外力的幫助下,同時使數百把紙刀運轉不息。”

“而蒙老頭此舉,實在厲害,圍而不攻,一旦將裏麵的空氣隔絕,千百隻飛蟻齊下,紙人張則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黃裕文話剛落音,場中已經發出了紙人張的一聲慘呼,淒厲尖細,眾人心神一顫,看來果然被黃裕文言中了。

但這個念頭僅僅在我的腦海中停留了數秒而已,場中紙人張慘叫聲剛停,就忽然發出一聲長嘯,處身之地忽然炸開,無數把白紙刀激射而出,將碧血飛蟻圍繞而成的青色蟻罩射穿、切斷、撕裂、瓦解、粉碎。

由於雙方距離極近,那些碧血飛蟻紛紛被紙刀削落,僥幸逃生的隻剩下極少的一部分,再也無法形成蟻罩,而紙人張則早有準備,趁這碧血飛蟻所形成的蟻罩被擊潰的一瞬間,隨手撒出無數張紙刀,迅速地圍著自己環繞飛舞,再度形成了一個紙刀罩。

這樣一來,優劣立判,那些碧血飛蟻已經潰不成軍,剩下一小部分,也無法再度結成蟻罩,而且就算還能結成籠罩之勢,紙人張也無非就是再故技重施一番即可化解。

而蒙先生這邊,碧血飛蟻這一次就傷亡大半,剩下一小半的碧血飛蟻,估計對紙人張已經造不成什麽威脅了,而紙人張則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擊,一直處於防禦狀態,根本還沒拿出撒手鐧來。

老郝一拍大腿,興奮道:“這招使得好,紙人張真有兩把刷子,而且足夠聰明,一發現危險馬上就攻破了蒙老頭的蟻罩,還造成了大量的碧血飛蟻的死亡,使蒙老頭實力大減,紙人張這回贏定了。”

自從場中巨變就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光榮,忽然“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我看未必,隻怕要死的是紙人張。”

老郝鄙夷地看了一眼李光榮道:“你什麽眼神?這樣的局勢還分析不出優劣來?難怪你一直被追得如同喪家之犬,敢情是根本看不清現實。”

李光榮又“嘿嘿”笑了兩聲,沒有再反駁,黃裕文卻忽然渾身一震,脫口而出道:“不好!”說完猛地一甩手,手中匕首脫手飛出,直釘場中蒙先生。

與此同時,紙人張又是一聲暴喊,盤旋在周圍的那些紙刀忽然暴起直飛,雪白的紙刀如同千樹犁花一般,飛舞著向蒙先生釘去,將蒙先生全身上下都籠罩在紙刀的攻擊之內,範圍之廣,數量之多,令人咋舌。

我頓時大吃一驚,這紙刀的威力我剛才才見過,雖然是紙的,但絲毫不比鋼鐵製成的刀子差勁,削碧血飛蟻就跟玩似的,這千百把一齊找上了蒙先生,能是好玩的嘛!

而蒙先生此時正元氣大傷,碧血飛蟻更是死傷大半,身上剩下的幾乎連皮膚都掩蓋不住了,露出一片一片的暗紅色斑點來,很是恐怖。

雖然我自從知道蒙先生切斷何軍胳膊的真相後,我對他就沒有了好感,但我更看不起紙人張,兩者相比較之下,我的內心不由得向蒙先生偏移了一些,而且蒙先生一旦失利,日後更沒有人製衡盛世了,在沒有外敵的形勢下,以盛世的一貫作風來推測,恐怕必然會拿我們幾個開刀。

一想到這兒,心中焦急,可又苦於沒有辦法,隻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紙刀漫天飛舞,離蒙先生越來越近,而且黃裕文射出的那把匕首,更是先行發出,也即將射至。

誰知道蒙先生絲毫不見著急,隻是伸手撿起手杖,撥飛黃裕文發出的匕首,卻對迎麵而來的漫天紙刀視若未見,甚至連正眼也不看一下,似乎那千百把紙刀不是衝著他去的一般。

就在我以為蒙先生已經必死無疑的時候,紙人張又忽然一聲慘叫,整個人竄起一兩尺高,又重重地落了下來,摔在地上,兩手緊緊掐住自己的喉嚨,嘴巴張了好大,舌頭伸出來一截,喉頭不住發出“咯咯”的聲音,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滾個不停。

那千百把紙刀猛地失去了控製,頓時成了無主孤魂,紛紛四散飄落,即使有幾把落在了蒙先生的身上,也完全就是一張白紙而已,哪裏還能造成傷害。

黃裕文猛地轉身,劈手奪過老郝手中的匕首,正準備躥過去,蒙先生大喊一聲:“你動一下試試看?”同時身上的碧血飛蟻騰空而起十數隻,分成幾組停在半空中,急速抖動的翅膀發出“嗡嗡”之聲,雖然沒有攻擊任何人,但震懾效果異常明顯,起碼黃裕文嚇得頓時不敢再有所動作。

一嚇住黃裕文,蒙先生即轉向紙人張道:“你的紙刀練得確實不錯,本來應該是我輸的,可惜你這人太過謹慎,一味防禦,不思進攻,反而給我揀到了個機會。”

紙人張已經被自己掐得說不出話來,雙眼睜得滾圓,一張老臉也憋成了醬紫色,不住翻滾,哪裏還能說出話來。

蒙先生繼續說道:“當飛蟻合圍之時,如果你能及時發動攻勢,仍能贏我,可惜你卻一直撐到紙刀罩破裂之時才反擊,要知道我的碧血飛蟻見縫就鑽,隻要你的紙刀罩有一把掉了鏈子,就再也休想全身而退了。”

“而且你還犯了條致命的錯誤,即使紙刀罩被我攻破,但你反擊之後,能不抱心存僥幸,立刻反攻與我,即使你也難逃一死,我卻也躲不過你的千刀齊飛,還能看到我死在你的麵前,不過現在,嘿嘿,你還是乖乖地下去向我的戰兒認罪吧!”

老郝在黃裕文旁邊吞了口吐沫道:“我明白了,剛才紙人張在被碧血飛蟻合圍之時,紙刀罩就已經因為空氣的不流通,出現了縫隙,被碧血飛蟻鑽了進去,侵入了紙人張的體內,隻是此時才發作而已。”

黃裕文麵色鐵青道:“可惜,這紙人張的紙刀罩本來完全可以贏了碧血飛蟻,隻是紙人張長期處在蒙老頭的威迫之下,心理不自覺地對他產生了畏懼感,太過小心,步步為營,這才給了蒙老頭可乘之機。”

李光榮又悠然接口道:“可惜啊!明白得晚了,兩軍相逢勇者勝,兩軍對壘,豈能心存畏懼,一味防禦,不思攻取,隻能永遠處於被打的局麵,一次拿你不下,第二次呢?第三次呢?一旦防禦出了破綻,那就死無葬身之地,一直挨打不還手,能贏才怪!”

老郝這次沒有再說什麽,畢竟李光榮剛才的話已經證明了他的觀點是正確的,這孫子雖然可惡,但確實很有幾把刷子,如果剛才和蒙先生對陣的是李光榮而不是紙人張,隻怕李光榮早發動了千刀齊飛的攻勢,死的則是蒙先生了。

此時地上的紙人張掐住脖子的手忽然鬆了開來,轉而捂住自己的胸口,奮力一個翻身想跳躍起來,但卻沒有成功,“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啊”的發出慘叫來。

與此同時,又有兩隻碧血飛蟻趁紙人張嘴巴一張之機,鑽入了他的口中,紙人張嘴巴急忙閉上,但已經晚了,隻好再次一把掐住脖子,妄圖阻止碧血飛蟻順著喉管鑽入體內。

但這手剛一搭上脖子,胸腔之中又疼得厲害,急忙又騰一隻手去按住胸腔,但碧血飛蟻已經鑽入了胸腔之內,哪裏還能按得住,隻疼得滿地打滾,而那兩隻碧血飛蟻也趁機鑽了進去。

一見紙人張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力,蒙先生渾身一震,數十隻碧血飛蟻“嗡嗡”飛起,一起撲向地上的紙人張,但這次卻不再從嘴裏鑽進去了,而是紛紛叮在露在外麵的皮膚上。

那些碧血飛蟻一叮上紙人張,全都開始瘋狂啃咬,迅速地鑽入皮肉之中,紙人張慘叫之聲更為淒厲,在地上翻滾個不停,壓死了幾隻尚未鑽入皮膚的碧血飛蟻,但已經於事無補了。

再翻滾幾下,身上的衣服已經撕得粉碎,身上被抓出一條條的血痕,紙人張已經再也無力反抗,癱了一般地軟在那裏,再也不見掙紮,隻剩下胸膛還在一起一伏地呼吸個不停。而皮膚下的碧血飛蟻則在不停地鑽動,鑽到哪裏,哪裏就鼓起一個小包來,偶有咬穿了皮膚的,還露出個腦袋在外麵探探,複又鑽了下去。

小辣椒和蘇色桃已經不忍再看,悄悄轉過頭去,其餘幾人也都麵現畏懼之色,黃裕文則雙眉緊皺,也許他也失算了,貿然對蒙先生和蒙戰下了殺手,卻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現在他們槍械已丟到了外麵的蜘蛛群裏,而蒙先生的碧血飛蟻則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對付的,接下來會怎麽樣,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