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跟李勇全出去,固然有我不擅長拒絕的部分在,可細細查問,我心裏把這口鍋扔給了甘玲。

是她把我扔下的,在七年前的事上,她忽然就自己去找凶手,把我撇開,好像我擔心做個共犯,好像我怕沾上麻煩似的。

即便後來,我主動提出我要告訴她,她也拒絕了,在唇邊豎起手指,讓我們對凶手的事情保持緘默,難言的達摩克裏斯之劍懸在我們頭頂。

我忽然覺得非常難堪,當著甘玲的麵忽然成了一等一的自私鬼,喊著什麽在不在乎感受之類的話,可甘玲和我是什麽關係?我到底憑什麽理直氣壯地要她了解我,就因為這個人從來不聽人說話,說話就像下定義似的覺得了解我,我才要反駁?

院子裏的黃昏和夜色交纏成曖昧的紫,照在我胳膊上像一種疾病,我搓著胳膊無所適從,甚至想要奪路而逃,但門已經鎖上了做好睡覺的準備。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在甘玲的地方呆了一整天都沒想到告辭回家。

薑小茴厚顏無恥全無自愛,童年時期母親教訓去別人家玩耍可以,若是看見人家正要準備做飯便要立即告辭回家,現在倒好,我全無這個羞恥心,在人家家裏一天一夜地留著,還大放厥詞,說些陌生的話。

甘玲把守在家門口,和大門的鎖一起把我關在院子裏。我不敢抬頭看女人的神情,懊悔得難以自持,張了半天嘴也吐不出半個字。

我想拿起背包,飛簷走壁,逃出這個院子滾回我的臥室緊閉門拉上窗簾,一個人蜷縮著消化這份難堪,但難堪是滿溢的泉水,在院子裏它失控地流出來,把我溺在其中,一陣陣地喘不上氣來。

“來。”甘玲說。

甘玲沒有接著我那句話說,反而走近兩步,張開雙臂等我熟練地把自己埋進去。

我有何資格被她抱著安慰?於是我搖頭捂著臉,女人卻緊走兩步,用胳膊纏著我,把我箍回屋子裏,用腳尖關上門。

我又一眼看見了那照片牆,我看見鄭寧寧,看見鄭成剛,還有沉默的好年輕的甘玲,那一家人的眼神從牆上投下來,明晃晃地批閱著我這個外來闖入者的存在,我出入都要經過資格核驗,鄭成剛就是我的通行證,那個幾乎透明的秘密就是我站在這裏的理由。

我到底有何資格和甘玲親密至此?被請到家裏抱在懷中,夜裏打一通長達三個小時的電話,談起我胡說八道的苦惱——這些事,與鄭寧寧的死全無關係,甘玲根本毫無理由去關心這些。

踢踢踏踏,兩個人的腳步並不和諧,胡亂地撞在一起,沒有默契地跌到床邊,甘玲讓我坐下。

我想好我該說什麽了,我收拾了一下想哭的情緒,認真地麵朝甘玲:“對不起,我剛才的話,就是……話趕話,也不知道怎麽就說到這裏了,對不起,我,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