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類社會中,值得大書特書的,就是使用奴隸。畜奴的蟻也不少,最有名的是武士蟻。它們把黑大蟻作奴蟻,由奴隸們替它們造巢、采食、養育孩子。因為奴隸的壽命隻三個月左右,所以它們不能不常常出去捕捉奴隸來代替。充奴隸的蟻並無一定,總之,被征服的,就有做奴隸的運命。奇妙的是:它們決不捕擄成蟲,因為不能和主蟻同居,而且常要逃走。那些忠實的奴隸都是由捉來的幼蟲和蛹化成的。在它們巢裏長大的成蟲,忘卻了自己身份,服從運命,替主蟻造巢,養育孩子,采辦食物。不論怎樣,它們決不會要求解放和自由的。

這些奴隸的職務,不必由主人命令來分配,它們也和別巢的工蟻一樣,是一種機器人。它們的操作,當然不是被什麽“不勞無食”的法律束縛,它們不過是比馱人載貨的牛馬更進一步的機械:出外,替主蟻采集食物,搬運回巢;在內,將食物喂主人,忠心耿耿,絕不偷懶。有時奴隸被主蟻帶著去征伐自己同族的巢,攻進去,掠奪孩子和蛹。這時,它們不知道俘虜中有自己的兄弟姊妹在內,隻盲目地跟著主蟻做去。這是一個有生命的機器人,人情、道德、法律、習慣,什麽都不知道。

主蟻叫饑時,奴隸立刻走來喂它。武士蟻因此養成一種依賴的習慣,若奴隸不在跟前,哪怕有這樣的食物,自己都不會吃。所以若把它放在高高的樹枝上,沒有奴隸,它隻好餓死。

關於使用奴隸,也有一時的、永久的、退化的三種:

(一)一時的使用。這種主蟻,隻偶然去捕捉幾回奴隸,若沒有奴隸時,也會獨立生活。這種形式,在使用奴隸的蟻類中,算是幼稚的、未發達的。某種赤蟻的使用奴隸,就是一時的使用。它們每年舉行兩三次奴隸狩獵,早上出發,傍晚回來。被捉去當作奴隸的,是廣布全世界的黑大蟻。

當赤蟻征伐黑大蟻的巢穴時,常呈直線進行,從不迂繞的,好像預先偵探過似的。在前鋒的赤蟻到達黑大蟻的巢後,在全體未到齊前,決不著手侵入。於是,黑大蟻紛亂起來,銜著孩子出巢,想突圍而走。不久,因為赤蟻要搶孩子,不免有一場肉搏。但是,黑大蟻到底敵不過赤蟻,赤蟻就乘勝擁入巢裏,搶奪大的孩子和蛹。循著原路回來時,嘴裏都銜著孩子和蛹,列隊而行。這些掠來的孩子中,也有將來可成女王和雄蟻的,這些都被它們吃完。隻留下可成工蟻的,不久長成,就是奴隸。

真奇怪,從媽媽手中被搶去的孩子,真所謂“不念生恩念養恩”,拚命替主蟻操作。不過,蟻類中的奴隸和人類間的奴隸大不相同,沒有束縛自由、強迫工作等事,它們已是巢裏的一分子,生活的式樣是平等的,生活權也是平等的。

(二)永久的使用。像武士蟻這樣大腮退化成針狀,專作戰鬥時的武器用,不能營巢、育兒,連食物都不會自己吃,故必須永久地使用奴隸。這種武士蟻,歐洲常能見到,在亞洲也分布很廣。它們捕獲奴隸的遠征,總在午後,而且充奴隸的,也是黑大蟻。使武士蟻口器這般退化的原因,是像拉馬克氏所說,是使役奴隸的結果呢?還是像吉弗利斯氏所說,是突然變化而成的呢?現在大家還在爭論不決。

(三)退化的使役。歐洲有一種威蟻,大腮變化,末端同鐮刀似的尖銳,將家蟻作為奴隸。它們常在夜裏帶了奴隸,出發征伐家蟻。而衝鋒陷陣的,全靠這班奴隸。真不懂,這樣弱的威蟻,在原始時代是怎樣征服強的家蟻,怎樣使用它們的呢?有一種威蟻已經不捉奴隸,純粹過寄生生活了。所以,使用奴隸的那種威蟻,若退化狀態再稍稍進展,該有什麽結果,總也想象得到。這種就叫作退化的使役。

蟻類社會中最和我們人類社會相像的,就是這種畜奴製度,是在別的生物界中所不能看到的特殊現象。主蟻和奴隸間的服務情形,也大有差別:某種奴隸反而受主蟻不少的幫助,像那種赤蟻的奴隸,看去好像頗快樂似的;反之,武士蟻的奴隸,則頗辛苦,不論巢內巢外,全要服役。

奴隸是主蟻的重要財產、手足、工具、機械,故主蟻也周密地保護它們,當搬家時,也把它們銜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