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何美麗問。
“明天去。”何曉雅道， “那個……你知道小良去要撫養費的事情嗎？”
“要了就好，要是他沒要，我親自去要。”何美麗道，“哪裏能不要呢。你還以為我同情他嗎？他下崗了， 還能找工作， 又不是沒手沒腳的。”
在這一點上， 呂萍和何美麗的想法是一樣的。
但如果何美麗和江大海沒有離婚， 何美麗就會給江大海錢，讓江大海去開店， 她不讓江大海到自己的工廠， 但也不可能讓他一直待在家裏。如果江大海一直待在家裏， 那他不就得更加自卑， 他就更不想讓何美麗開工廠。
不過沒有如果了，何美麗跟江大海已經不是夫妻。
“對！”何曉雅朝著何美麗豎起大拇指， “就算他下崗了， 小良也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一點， 誰來了都改變不了。除非他要跟小良斷親， 他以後也不用小良給他養老，那麽小良就可能不用養他。”
不過江大海那樣的人不可能跟江梓良斷親， 那些人就是覺得江梓良是江大海的親生兒子， 江梓良就是得養江大海。
“你要去晉市就去，聽說那邊有很多鞋廠。”何美麗道， “你也可以看看那邊的鞋子，買幾雙舒服的穿。”
“姐， 我是去文學獎頒獎典禮的，又不是去買鞋的。”何曉雅道， “大老遠過去買鞋……不值得，我們這邊也有那邊的鞋子啊。”
“倒也對。”何美麗道，“一時間沒有回神，手頭有錢嗎？”
“有的。”何曉雅道，“我又不是初中高中那一會兒，手裏還是有些錢的。但要是姐姐你想給我零花錢，我也是收的。”
呂萍懷著身孕跪在那邊，這讓廠領導非常為難，可不解決這一件事情也不行。廠領導就隻能讓下麵的人想辦法，下麵的人也頭疼啊。
“你起來啊。”廠裏有人去卻說呂萍。
“妹子，就算你不考慮你自己，也得考慮你肚子裏的孩子。”
“你這樣，讓大海以後怎麽找工作，別人都怕你去鬧事啊。”
“起來吧，別跪著了。”
……
“不，我就是要跪著，我肚子裏的孩子要是出事，就是你們廠子的問題。”呂萍就是不肯起來。
江大海也勸說呂萍了，他甚至道，“你再不起來，我們就去離婚。”
“我懷了你的孩子，還給你生了一個女兒，你說離婚，你還是不是人啊。”呂萍就在那邊說，“你跟你前妻剛剛離婚沒有多久就跟我結婚，別人都說我是小三，別以為我不知道。明明我當初什麽都不知道，我哪裏知道你跟你前妻剛剛離婚啊。”
“別說了。”江大海不希望呂萍說他們之間的私事。
“要我不說也可以，你閉嘴吧。”呂萍道，“我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們肚子裏的孩子。”
廠領導無奈，最後就隻能讓人帶呂萍去給孩子上戶口。廠領導還是有一些關係的，他還是能設法讓呂萍先給孩子上戶口，至於罰款的事情就等後麵再交。
廠領導哪裏可能去給呂萍的孩子交罰款，交了一個，就會有第二個。要是先讓這些人的孩子上戶口，後麵催罰款的事情也不是自己去催。
而呂萍這些人也會覺得孩子上了戶口，那麽罰款交不交都可以。
總得把眼前的情況糊弄過去，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今天孩子的戶口上上去，我就不來了。要是沒上上去，我明天還來。”呂萍就是這麽對廠領導說的。
江大海的臉色十分難看，呂萍可不管，她就是想著到手的好處。女兒上戶口，還不用交罰款，這就是他們賺到了。
至於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到時候再想辦法。
呂萍就是不想花那麽多錢，能少花錢就少花錢。
“一定能上去。”廠領導也怕呂萍繼續過來鬧，他都吩咐人了，讓那個人一定要幫呂萍把孩子的戶口上上去。
廠領導一臉複雜地看著江大海，江大海不遵守計劃生育的規則也就算了，江大海還不肯交罰款，這人的品性也不是很好。虧得他之前還覺得江大海不錯呢，他覺得這兩個人就是一個人唱白臉一個人唱紅臉，他們就是想要獲得好處。
實際上，江大海根本就不知道呂萍要過來鬧，要是他知道的話，他一定會攔著的。
呂萍這麽一鬧，這讓廠子裏的人怎麽看他。就算他們以後就各奔東西，那些人也會在他背後說他的不是。
等到傍晚，呂萍和江大海跟那個人一起派出所給女孩上了戶口。
“瞧瞧，孩子的戶口不就上上來了嗎？”呂萍跟江大海走在路上，她瞧見丈夫的臉色不好看，她覺得丈夫太傻了，“你在這個廠子待了這麽多年，他們要你下崗就讓你下崗，他們都沒有幫襯你。”
“你今天過分了。”江大海道。
“我今天不這樣，女兒怎麽能上戶口？”呂萍道，“我們的兒子到時候都要出生了，他又該怎麽辦？還是你有錢交罰款？”
“……”江大海當然沒有那麽多錢交罰款，他手裏本來就沒有存錢，還欠人錢呢。
江大海還想著他沒有了工作，這房租怎麽辦，他們也不能跟以前吃得那麽好，還得吃更差一點。要知道江大海跟何美麗離婚之後，江大海就已經沒有吃那麽多好吃的東西，他還經常嫌棄呂萍做的飯菜不夠好，他覺得呂萍炒菜舍不得放油，還覺得呂萍不舍得多買一兩樣菜。
“下個月，還有沒有錢買米，那都不一定呢。”呂萍道，“孩子生下來，還有很多要花錢的地方。”
“算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江大海感慨。
“你最好還是早點找工作。”呂萍道，“你們廠領導都說你們可以不用去工廠了，可以直接拿了錢的。你幹嘛還去幹這最後一陣子，沒了你，他們也不會發瘋。”
“去找工作，去找工作。”江大海沒有說自己不找工作，他還是想找門衛保安之類的工作。可是這一類的工作沒有技術含量，他不一定就能找到。
有了呂萍的舉動之後，廠子裏其他超生的還沒有給孩子上戶口的人，他們一個個都抱著孩子去廠子。憑什麽江大海夫妻超生的孩子都能上戶口，他們其他人生的孩子就不能上戶口。
廠領導就知道會這樣，他越發不喜歡江大海夫妻了。也幸好他沒有去給江大海找工作，若是他給江大海找工作，江大海夫妻還這樣，那麽自己不是還得被朋友笑話。
當江母得知孫女的戶口上上去之後，她還是比較高興的。
“媽，你瞧瞧大海，他還不高興呢。”呂萍道，“孩子的戶口上上去了，還不用交罰款，多好啊。”
“大海，小萍這一次做的對。”江母道，“小萍不去鬧，你們等著別人幫你們去鬧嗎？那些人會去嗎？那些人都怕著呢。”
江母不覺得呂萍有錯，隻要有好處就行。要是沒有好處，那一定是呂萍的錯。
第二天一早，何曉雅就跟譚彥之坐火車去晉市。譚彥之原本想要開車去，但是何曉雅覺得沒有必要，山路不好開，倒不如他們一起坐火車去。
這個時候的火車比較慢，他們的城市去晉市還要坐好幾個小時的火車。
火車內的氣味也重，有人吃泡麵，有人抽煙……就算別人說不要抽煙，但是還是有人那樣。
何曉雅感覺自己的身上都有煙味了，“也許我們應該等報社的車一起來……”
上了火車之後，何曉雅就有些後悔了。
“他們還要等過幾天。”譚彥之道，“等回去的時候，可以看看能不能一起回去。”
“唉。”何曉雅歎息，她打電話告訴杜編輯自己先去晉市，杜編輯還以為她不打算去了，以為她忽悠她。
杜編輯還說讓她直接去組委會安排的酒店，何曉雅兩個人都住在那邊酒店，讓他們不用酒店費用的問題。還說到時候有人去接何曉雅，讓何曉雅別亂跑，隻要她住進酒店之後，她中間想要去哪裏玩都可以。
何曉雅當時就特別無語，她不是不去啊。
杜編輯就說何曉雅在這一方麵沒有信譽，還是得讓何曉雅先去酒店，先跟組委會的人報到。組委會和相關人員已經過去了，他們都提前大半個月過去，還有人在晉市先舉辦座談呢。
“等到了，有人接我們。”何曉雅道。
“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譚彥之問，“害怕嗎？”
“倒也不是。”何曉雅道，“就是不認識他們，感覺有點怪怪的。我真怕他們問我什麽古詩詞，問我名人說的話……其實我不是特別擅長的。”
別看她是研究生，很快就要研究生畢業再讀博的人，但她真沒有那麽人想得那麽牛逼。
總有的人覺得一個人是作家，那麽這個人一定知道古代文學，還知道現代文學，還有外國文學，這個人還能出口成章。
何曉雅想說自己平時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啊啊啊，她還真的有些社恐的。何曉雅在內心呐喊，表麵上還是十分淡定的模樣。
“也沒事，他們不可能一直盯著我們。”何曉雅道，“你說，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去蹭酒店房間的？”
杜編輯還說酒店房間不要錢，還是兩間房間啊。
何曉雅又想自己提前那麽多天過去，那些人不就得多付錢了嗎？
“組委會不差這些錢。”譚彥之道，“還有讚助方，哪裏可能要花很多錢呢？”
“也對，組委會沒有這麽小氣。”何曉雅點頭。
“前些天，報紙上就已經刊登樹人文學獎舉辦的時間和地點，新聞上也有播放，應當有很多人過去。”譚彥之道，“也許你還能看到你的讀者。”
何曉雅想到自己還沒有辦過讀者簽售會，她就是直接簽書簽的。那些讀者還是能買到她親筆簽名的書，出版社的編輯不是沒有問她，她還是覺得不用舉辦簽售會。
“興許。”何曉雅道，“我曾經看讀者寫來的信，還有人罵我的。”
何曉雅不怕別人罵她，人家特意寫信罵她，寫信也是要錢的，這說明那個人應該是看了她的作品，還可能是看了全本。
“你怕有人到頒獎典禮去罵你？”譚彥之問。
“哪裏可能有讀者去頒獎典禮罵我啊。”何曉雅還真沒有腦洞大開到這個地步，“真要是這樣，那讀者是哪裏的，要是別的地方的，那不是還得先花不少錢到晉市？讀者也不確定我有沒有去啊。”
真要是有讀者去頒獎典禮罵她，何曉雅表示這也是可以的，這說明她還是有很大的名聲。
正巧周末，江芷蔓特意去看江大海，別人都在說江大海下崗的事情，她總不能一直當自己不知道吧。不然，別人都覺得她有時間去悄悄地看著向柏軒，她卻沒有時間來看養父。
江芷蔓下周要跟領導一起去向柏軒所在的工廠，她想在向柏軒的麵前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麵，她又有些害怕。
於是江芷蔓就想著自己來看看江大海，就好像她先做一件比較好的事情，再向上天祈求，讓上天讓她下周能擁有好一點的運氣。江芷蔓希望到時候能直接看到向柏軒，她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她已經回國了。
江芷蔓回國也一段時間了，可她就沒有看到向柏軒主動出現在她的麵前，更不用說向柏軒主動來跟她告白了。她曾經想著自己出國了，也許向柏軒就發現他深愛她，她回國了，向柏軒就道她的麵前跟她告白。
可惜，沒有！
自打上一次被簡楊嘲諷之後，江芷蔓就真的不敢想這些人是不是深愛她了。她曾經相信桑思語的話，以為簡楊深愛她，她在國外的時候也有為難簡楊，讓簡楊給自己辦事，誰知道簡楊根本就不愛她。
簡楊不愛她，還為她辦那麽多事情，江芷蔓心想也不能怪自己。
“爸。”江芷蔓還帶了一些水果過來，她怕自己雙手空空過來，呂萍又有話要說。
“你來就來了，不用帶這些水果。”江大海道。
“這水果又用不了幾個錢。”呂萍從江芷蔓的手裏接過水果，“你女兒出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她有工作，每個月都有工資。你養了她那麽多年，她給你買點水果，這還不能買嗎？”
“芷蔓……”
“我該買的。”江芷蔓看向江大海，讓她爸不用生氣。
“她欠了我們那麽多錢都沒還。”呂萍道，“那些錢放在銀行，都還能有不少利息呢。她買幾個果子而已，又不是大出血。i不要吃，我肚子裏的孩子要不要吃？”
“阿姨又懷了？”江芷蔓錯愕。
“對，懷了。”江大海點頭。
江芷蔓想到何美麗也就是生一個江梓良，而呂萍帶一個拖油瓶常席一，生了一個女兒，呂萍還要生。她看呂萍的身材，那麽粗的腰，臉蛋也不好看，江芷蔓又看向江大海，她真不知道養父喜歡呂萍什麽。
“江芷蔓，你們公司有沒有崗位適合你爸啊？”呂萍問，“你是高材生，看看，能不能給你爸找一份工作。”
“不用管你阿姨。”江大海道，“爸能慢慢去找工作的。”
“爸，我也不是很懂得。”江芷蔓道，“得去問問。”
“聽說你那個朋友是直接帶你去公司的，那你能不能直接帶著你爸去？”呂萍道，“你爸是退伍軍人，還工作了那麽多年，你爸還是能做事的。”
“等我先問問吧。”江芷蔓不敢帶著江大海去。
江芷蔓在公司的處境沒有那些人所想的那麽好，經理不滿意她，可是老板還是讓經理多帶著她出去看看。老板的意思是她和桑思語才到公司沒有多久，新人難免就是會犯錯誤。
“別問著問著就沒有消息了。”呂萍道，“你爸把你養大不容易，聽說你親媽還在，你親媽都沒有養著你，是你大海爸養大的你。要是你在你爺爺奶奶那邊長大，你哪裏還能出國留學，早就輟學嫁人了。”
“知道。”江芷蔓煩躁，她不喜歡聽呂萍說這些話，何美麗就不會說這些話。
何美麗就是讓江芷蔓把她當親媽，說自家就是江芷蔓的家，讓江芷蔓不用顧慮那麽多。而江芷蔓自己就喜歡多思多想，她總覺得何美麗對她不夠好，總覺得自己是寄人籬下。
“記著啊，別忘了。”呂萍強調。
“少說兩句。”江大海道。
“你有嘴巴，你不說，就隻能是我幫你說。”呂萍道。
“……”江大海聽道這話，他就想到呂萍在工廠耍無賴的時候說的話。
“爸，工作總會有的。”江芷蔓道，“別擔心。”
晉市火車站，雲言煜親自來這邊接阿雅，本來組委會是安排其他人過來接人的，但雲言煜決定自己過來。一來是雲言煜想見一見阿雅，二來就是心裏就是有個想法，雲言煜以前在商場上遇見好機會的時候，他也有過特殊感覺。
於是雲言煜過來了，他還弄了一個牌子，就等著阿雅到來。杜編輯那邊還交代要他們接到人，說阿雅特別會跑，千萬別讓阿雅溜走。
“還沒有到嗎？”雲言煜身邊的人嘀咕。
“火車晚點，又不是他們自己要晚點。”雲言煜瞥了一眼自己的秘書，示意秘書少說幾句。別人還沒有到，他們自己煩躁了，那麽別人不就覺得他們根本就不是誠心要來接人的。當雲言煜聽到聲響，他連忙又道，“快把牌子舉起來，算了，還是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