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的畫風頗為怪異,初一看到,發現畫裏麵的線條異常粗糙,會讓人以為是那種沒有任何繪畫功底的幼兒作品。
但幼兒作品往往天馬行空,奇思妙想,而且基本不具有社會性。這幅畫卻又不同,仔細去看,會發現畫裏麵的內容有很明確的指向性,是幾個人圍起某個人站成一圈,並對那個人指指點點。
畫裏麵比較令人唏噓的一點,是繪畫的人特意畫出每個人的第二性征,而且還讓女性背著包,男性留著胡子。總之讓人一看就立刻會想到畫裏麵的人都是成人。
還有一點值得一提,繪畫作品裏麵的線條勾勒得非常粗糙,但人物形象卻偏偏刻畫得非常具體。
被圍起來的人臉上的陰鬱,似乎帶有很大的怨氣。而圍觀的人群,幾乎個個臉上都帶著某種嘲和弄諷刺,這些個不同的表情都用簡單的幾筆描繪得惟妙惟肖。
或許是見我看的十分認真,另外兩個人此時也圍了過來。
吳海洋對著畫隻看了一眼,立刻就說:“田野這孫子畫的畫也太醜了,我用腳丫子畫的都比他畫的好看。”
我道:“這畫雖然出現在這裏,但未必就是田野畫的。”
這句話倒是給了我自己啟示,我心想,不管這畫是不是田野畫的,出現在這裏可能有它特定的意義。田野是想通過這幅畫來表達什麽呢?
更讓我們吃驚的事還在後麵。
林若兮盯著那幅畫看了幾秒,立刻又去看別的畫,很快就叫上我和胖子:“你們兩個快來看!”
我一驚,立刻就湊了過去。見我過來,林若兮用手指著眼前的畫:“你看看這幅畫。”
我略一低頭去看,隻見這幅畫和剛剛那幅有異曲同工的意思,雖然畫麵上的人物形象和神態略有不同,但內容基本是一樣的,也是幾個成年人把一個人圍起來,好像在圍觀一種動物。
畫的內容和剛剛那幅一樣,令人有不舒服的感覺,當然,畫的也是一樣的醜。
林若兮很快又說:“你再看看這幅!”
我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去看,發現另外一幅畫的內容也和之前那兩幅一樣,我下意識的就蹙眉。
吳海洋這時大叫:“我知道了,這一定是田野小時候上美術課的場景,所有小朋友畫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我搖頭:“不對,小孩子學畫畫,基本都是從素描開始,沒有老師會教這種連簡筆畫都稱不上的信手塗鴉。”
我把視線移回到畫板上說:“這幅畫應該是用於心理治療的作品。”
林若兮好奇的問我心理治療的作品是什麽意思。
我望著眼前的她,心裏很不是滋味。大腦又不小心墜入到痛苦記憶的深淵裏。
在給林若兮治病期間,我就用過這種辦法幫她做心理疏導。
每當她出現情緒波動的時候,我就耐心地輔導她繪畫。當然我對美術的心得還不如她多,我的作用就是讓她放鬆,並用言語引導,幫她把內心的真實感受通過畫畫的方式描繪出來。
用這種方式給她治療時,林若兮每次都會畫兩幅畫,其中一幅是她心裏麵的感受,另外一幅則是和我們倆有關,都是一些很甜蜜的瞬間。
她說那些和我倆有關的畫,她都會留著,因為人的記憶力會隨著年齡的增長出現衰減,到了老年還有得老年癡呆的風險,到時候她要通過這些畫來找回當時愛我的感覺。
然而她並沒有等到那麽遠,治療的後半程,就已經把我和我們倆之間的故事忘得一幹二淨。
我當然不會怪她,為了她的健康,不得不這麽做。
那些畫我至今都還留著,但一次也不敢看,我怕自己回憶起當初的美好,並沉浸其中無法自拔,會做出一些對林若兮不利的事。她已經因為救我差一點把命送掉,我沒有理由再讓她受傷。
“是我把你問住了麽?”林若兮突然冒出的話把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吳海洋也在一旁幫腔:“我的耳朵也伸得老長等著聽呢。”
我愣了一下,連忙用輕聲咳嗽的當時來掩飾尷尬,然後說:“沒有,我剛剛在想和田野有關的事,不小心溜號了。”
我緊接著開始給這兩個人科普。
所謂心理治療的作品,也叫繪畫治療。想要解釋這個領域的知識,首先就要了解情緒的本質是什麽。
林若兮說情緒就是心境,吳海洋則說情緒就是脾氣。
我笑著搖頭:“你倆都隻是描述一部分,不是對情緒整體的描述。”
我繼續說,心理學把情緒視為一種能量,會對我們內在的機體和行為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積極的情緒自不必說,對我們都是良性的影響,繪畫治療主要研究的是消極情緒,也可以說是負麵情緒對人的影響。
既然情緒是一種能量,那麽想要減少負麵情緒對人的傷害,就要想辦法通過某種方式讓情緒釋放出來。
釋放情緒的辦法有很多,比如體育鍛煉,聽輕音樂,甚至和人聊天,找個人把自己正在經曆的負麵事件講出來,都是一種方法。
但這些方法對人的改變都比較緩慢,更別說如今這個社會節奏異常的快,年輕人很少能靜下心來做鍛煉和欣賞音樂,而且也很難找到願意聽你倒情緒垃圾的人。
和上麵那些方法相比,繪畫治療相對更加高效和直接。
通過心理醫生或者通曉這方麵知識心理專家的技術引導,求助者可以把積壓在心裏的負向事件,十分準確的通過繪畫的方式表達出來。
每一次繪畫治療,求助者的負麵情緒都會減少很多,如果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一般來說四到五次,就可以完全釋放掉所有負麵情緒,整個人也會得到很好的解脫。
聽完我的講述,吳海洋立刻大發感慨:“原來畫畫能治病,難怪精神病院好多塗鴉。”
吳海洋這句話又戳到了我的痛處。這種繪畫治療其實隻對那些有心理問題的人有效,而對精神類疾病的患者,基本沒什麽太大的作用。
這也是為什麽林若兮後期要換治療方案,因為那件事對她的刺激很大,她已經不是簡單的心理問題,而是上升到了精神疾病的高度。
林若兮這時好似自言自語般地問道:“田野在這裏擺這麽多做心理治療的畫,想要表達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