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龍司這句話令我感受到巨大的震撼,其實是在十幾秒鍾以後。
之後他又說了些什麽,但我完全沒有聽進去,腦子裏反複想的就是這句話。
“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其實是虛幻的......”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生出這樣的感慨,但這句話如同煙花一般在我大腦中爆開,立刻蔓延全身,最後令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我深吸了一口氣後,問出了這個問題。
仍在滔滔不絕說話的高山龍司停下來,表情十分認真地看著我說:“你難道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但凡有點思想深度的人,應該都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產生過懷疑。我本來就是愛思考的人,這一點當然也不例外。
但是高山龍司和我聊這樣的話題,卻令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是因為我確定他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是虛擬的,是另一個人投射出來的夢境,可這種事我沒有辦法告訴他,否則他這樣奇怪的人,估計會做出十分可怕的事情。
比如他知道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一個相對真實的世界,恐怕僅僅出於獵奇的目的,就會把我親手殺掉......
然而我很快想到自己大腦中剛剛使用的一個修飾詞,我用了“相對真實的世界”這幾個字。
相對真實!
會不會我之前所處的所謂真實世界,僅僅也是和我們一樣的某個智慧生物的投射而已?
“看來這個問題令你相當的害怕啊,你的冷汗都下來了!”高山龍司皮笑肉不笑地說出這句話。
我不知飄到什麽地方的思緒被他拉回來,反問他一句:“因為這個錄像帶,所以你就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高山龍司說:“我本來就很懷疑,因為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們爭吵了這麽久,也沒有得出這個世界為什麽會出現,將來會走向何處,但......”
他用手指著客廳的方向,好像在特指電視中的那卷錄像帶:“看完那段錄像以後,我的世界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我明知故問地說:“什麽樣的變化?”
高山龍司不知想到了什麽,先是露出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笑臉,然後才說:“這件事要先從我朋友去世說起。”
“你朋友去世?”我好奇地問。
“嗯。”
此時的我還完全沒有一絲的預料,眼前這個男人接下來的話會多麽的令我吃驚。
“你朋友因為什麽而死的?”
高山龍司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吐出幾個字:“就是因為看了剛剛那段錄像。”
此時的我還沒有為他的話感覺到多震驚,或許因為我知道自己和他並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盡管如此,我還是裝模作樣地問:“所以你明知道看剛剛那種東西,一個人會死於非命,卻還是讓我看?”
顛覆我世界觀的,是他接下來說的那些話。
“你會感到害怕麽?”
沒等我做出回答,高山龍司繼續說:“我們本來都會死,但如果無法預知死亡時間,我們並不會感到害怕,比如忽然死在自然災害中的那些人,或者死於意外的人。
“但可以預知的死亡,比如看完這個被詛咒的錄像帶,會在整七天之後死去,當我們明確地知道了自己的死亡時間以後,反而會感到害怕。”
我這時插了一句話:“那是因為人們害怕的是死亡本身,確切地知道死亡時間,當然會感到害怕。”
高山龍司笑了笑,說道:“我們害怕死亡是沒有錯的,因為我們身體內動物的本能在作祟,但我們人類對死亡的恐懼還有另外一個層麵。”
“你是說心理層麵吧。”已經事先預料到他想表達什麽觀點,我率先點破。
高山龍司露出滿意的笑臉,說道:“看來你很聰明嘛。”
我並沒有因為他的恭維而感到得意,大腦這個時候想到了另一件事。
高山龍司說的沒錯,人對死亡的恐懼,就是源於這兩個層麵。
我和吳海洋之前很害怕在夢境中死去,就是這個原因。因為這個借助儀器投射出來的虛擬場景實在過於真實,裏麵每個人都有獨立自主的思維,就好像這個世界隻是借用某個人的大腦而在這裏顯現出來而已。
總之由於這個世界的真實,我和吳海洋才會害怕在這裏死去。我和他對在這種世界死亡的恐懼,便是出於動物本能的恐懼。
由於之前的我們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會在儀器的作用下醒過來,所以我們並不是真正的死去,因此就不存在心理層麵的害怕。
我正這麽想時,高山龍司繼續發表自己的觀點:“那麽,我們心理層麵對死亡的恐懼,究竟又是在恐懼什麽呢?應該說害怕在自己死後,自己的生命將會徹底終結吧?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有宗教的存在,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相信人的生命是有輪回的。
“現在關於人類生命的解讀,好像就隻有兩種,一種是近些年的科學解讀,既人的出現和其他動物的出現一樣,隻是一種隨機的概率事件而已。人死如燈滅,根本沒有所謂的輪回,一個人死了,他的意識將會永無止境地沉睡了。
“而另外一種解讀,便是輪回論。這種解讀同科學恰好相反,認為人死後,我們的世界仍然沒有終結,還會以另外一種形式繼續下去。至於是什麽樣的形式,目前還沒人說得清,因為還沒有哪個已經死去的人從那個世界回過來。
“我之前是堅定不移的科學主義者,關於人的生命,心裏無限的趨近於第一種解讀方式,但幾天前,我朋友高山龍司的死,完全打破了我個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聽到最後一段話,我的大腦刹那間因為混亂而變得一片空白,至於空白了多久,我自己完全沒有意識。
回過神來後,我接連咽了幾口唾沫,吃驚地問:“你說你死去的朋友是高山龍司?”
站在我旁邊這個男人點了點頭,似乎為我做出的反應而感覺奇怪。
“那麽你是......”我有些茫然地問道。
“我麽?”他不太明顯地蹙了蹙眉,說了一句更加令我摸不著頭腦的話,“我也是高山龍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