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霍炎宸說那位老中醫話少，是為了讓我安心。
哪知她是真話少，少得讓我心驚。
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一副銀絲邊眼鏡掛在鼻梁上，齊耳短發有些花白。
眉眼淡淡的，見霍炎宸帶我進來，淡淡說了聲"來了"，便讓我坐下。
一開口啥也沒問，隻讓我伸舌頭，靠近看了良久，又給我把了下脈，就埋頭在紙上刷刷寫起來。
我有些懵了，看了這麽多次中醫，還是第一次見這種，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說就開方子的。
不由抬頭偏眸，看向一直站在我身旁的霍炎宸，眼神疑惑。
男人垂眸對上我視線，輕勾唇角，伸手不著痕跡地輕撫了下我後背。
這安撫的小動作確實對我管用，再看向那老中醫時，心定了。
趁她寫方子的功夫，眸光掃向她辦公室四周。
牆上一片紅豔豔，掛滿了錦旗。
定眼看，幾乎全是送子觀音、送子娘娘、婦科聖手之類的稱謂。
怔了下後，心跳莫名跳快一拍，眸光不禁又落回那叫鄭姨的老中醫臉上。
那嚴肅認真，清冷的模樣，確實有幾分絕世名醫的風骨，再加上她與眾不同的看診，我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絲奢望。
“去抓藥。”
那鄭姨一停筆，就將兩張白色的處方單往桌前一遞，微抬眸的目光明顯是看向霍炎宸說的話。
“謝謝鄭姨。”
霍炎宸大手一伸，接了過來，並順勢拉我起身。
我起身之際，衝著一直盯著我倆的鄭姨彎了下腰，也跟著他禮貌微笑道：
“謝謝鄭姨。”
直到從她辦公室出來，抓完藥，我才鬆了口氣，拉了下霍炎宸胳膊，小聲問：
“就這樣結束了？”
全程半個小時不到。
就連那取藥的工作人員也是沉默是金。
說了句這是七天的藥量，附帶一張煲中藥的注意事項就完事了。
“嗯。”
霍炎宸偏頭垂目，唇角噙著笑。
“鄭姨看診就是這樣，她也就跟我外婆會說上兩句，心情不好，也愛搭不理的。”
“不過她確實很厲害，擅長各種疑難病症，你不是也看到了嗎？”
他眸裏含笑，意有所指。
我眸光微閃，知道他指的是掛了滿牆的錦旗。
其實不看錦旗也能看出來。
她這間是胡同巷子裏的四合院，一大早院子裏就等了不少人，井然有序，安靜等待，看樣子都是提前預約好的。
沒有真材實料，不會這麽多人慕名而來。
“藥我讓阿姨給你煮好，你按時喝就行。”
男人低磁嗓音拉回我思緒，我看著他麵露苦笑。
“怕苦？”
男人挑眉。
“就沒有人愛喝中藥。”
將耳邊碎發勾到耳後，瞥他一眼。
我就不信讓他經常喝，他能受得了那味兒。
男人低笑一聲，攬著我肩膀往門外走，垂首湊到我耳邊曖昧低語：
“放心，我陪你一起苦。”
我慢了半拍反應過來，腦子裏不受控跳出來一段不可描述的畫麵。
臉一熱，正要開口，卻被一道驚訝的熟悉女聲打斷。
“曦月，你怎麽在這……”
神情瞬間淡了下來，望向剛跨入大門的陳浩母親。
她眸光落在我和霍炎宸身上，又看了眼身後的院子，像是明白了什麽，眼神複雜。
“能聊幾句嗎？”
“……”
院中角落的銀杏樹下，我淡淡看向陳母：
“你想說什麽？我不想聽的，就不要說了。”
原本不想理睬她的，但她眼底流露出來的脆弱與祈求，讓我一時改了主意。
她臉上溢出一絲苦笑，眼角的紋路加深。
“可能是報應吧，驕傲清高了一輩子，以為把陳家榮拿捏得死死的，結果臨老才知道，那老東西早就背著我養了個女人，私生子竟然還跟小浩同年，二十八年，我被蒙在鼓裏整整二十八年，嗬嗬……”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還把那雜種安排到公司來，搶走小浩的位置，想分陳家家產，我死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或許是覺得我跟她有同樣的經曆，她像是終於找到宣泄口般，對我訴說著陳浩父親對她的欺騙和無情。
我靜靜看著她，隻覺諷刺。
“阿姨，對你的遭遇，我挺遺憾的，當初你兒子出軌，我的心情大概跟你一樣，可那時候沒人理解我的痛苦，隻勸我不要離婚，養著小三肚子裏的孩子。”
“所以，如果我勸你也接受現實，肚量大點，讓私生子認祖歸宗，免得跟叔叔撕破臉了，讓小三得了便宜。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陳母原本傷感帶憤恨的神色，漸漸僵住。
知道在我這得不到同情與共鳴後，她收斂了情緒。
“曦月，抱歉，以前確實是我這個做婆婆的對不住你。”
她感慨，
“我很感謝你不計前嫌，說服霍總幫了小浩一把，逼著陳家榮把董事長位置讓了出來，還把那雜種趕出了公司，這才讓我們母子倆出了一口惡氣。”
頓了下，她神色變得和藹：
“你跟著霍家少爺，以後也不容易，這個圈子裏愛八卦看熱鬧的人不少，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盡管找我。”
她說得直白又隱晦，我聽懂了，也笑了。
都是一個富貴圈的，隻是霍家是頂尖上的，但難免都會有交集的時候。
她是提醒我，萬一我跟霍炎宸的關係在圈子裏傳開，曾經是她陳家兒媳婦的事肯定藏不住。
她改變不了事實，卻可以在我出現的場合，他們一家特意避開。
“謝謝，但我想不會有這麽一天的。”
她掃了眼院子，笑了：
“聽說這位鄭老擅長各種疑難雜症，更是位婦科聖手，一般人很難約到她的號，我今天來也是碰碰運氣，治治老毛病。”
“沒想到就這麽巧碰上你和霍家少爺，或許你能得償所願也說不定。”
我愣了下，唇角扯出一絲諷刺。
她以為我是特意來這治不孕，用孩子套牢霍炎宸？
回到霍炎宸身邊時，他眉心微蹙：
“說什麽呢，要這麽長時間。”
“一些廢話。”
我淡笑，想到什麽，神色複雜：
“你真的把陳浩扶上了嘉榮董事長位置？”
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讓他暫時開心幾天而已。”
霍炎宸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睨著我：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軟柿子？”
“……”
我還在想他到底藏了什麽後手，就被他後麵一句氣噎住了。
下一秒，他伸手輕捏我下巴，眼神寵溺，語氣肆意張狂：
“不過有我護著，軟柿子就軟柿子吧。姓陳的既然敢威脅，就應該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人隻有站得越高，摔下來才會越疼，接下來就看他能不能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