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口泛起一陣密密麻麻的疼，鬆開男人的手，墊腳，抬手撫上他臉頰，指腹輕輕摩挲紅腫邊緣。
他低眸，四目相對，我心口又是一陣抽疼。
那雙漆黑眸子裏黯淡無光，甚至淺淺蒙上了一層麻木。
我深吸一口氣，眸光柔和堅定，輕聲開口：“沒事，我們回家。”
“嗯。”
男人靜了兩秒，深邃眸光微閃，聲音又啞又沉。
這邊的動靜早就將老太太幾人引來，此時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在我和霍炎宸身上。
我誰都沒看，眸光直直對上老太太沉下來的眉眼。
“老太太，抱歉了，今天不能陪您吃飯了，下次我們再找時間過來，或者您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去我們那，我和小宸好好招待您。”
眼角餘光裏，霍母臉上露出抹嘲諷的笑，似在笑我不自量力。
“好。”
老太太眉心舒展，“最近天冷，我這把老骨頭也好久沒出去走動了，正好去你們那轉轉。”
隨著她話音落下，霍母那抹笑已經凝在臉上。
我收回視線，溫婉一笑：“歡迎您過來。”
說完，摟著霍炎宸胳膊轉身朝外走。
卻在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霍父嚴肅嗓音：
“沈小姐，我想跟你聊一聊。”
無形的壓迫感襲來。
我腳步微頓，感受到男人全身肌肉的繃緊，偏頭望他一眼，冷峻臉上泛著寒霜。
將他手臂圈得更緊些，繼續抬腳，對身後的聲音置若罔聞。
直到兩人走出院子，停在車前，我才微微鬆開男人胳膊，墊腳，捧起他臉，在他紅腫的臉上輕輕吹了吹，再輕柔地落下一吻。
男人雙手扶在我腰上，垂眸凝著我，啞著嗓子道：
“會不會怪我讓你受了委屈？”
我顫了下眼睫，不答反問：“那你會不會怪我對你父母不敬？”
男人眼眸變深，對視幾秒後，倏然低頭吻住了我唇瓣。
輕柔的吮著，似生怕弄疼了我般。
我手勾住他脖子，輕柔回吻。
兩人的答案盡在這一吻裏，無需多言。
……
那天在燕家無視霍父談話的要求，拂了他的麵子後，我便有預感，這件事不會完。
果然第二天下午，霍炎宸在我工作室接到張助理電話，說公司那邊交接的項目有點問題，需要他親自己去解決後，霍父的電話便打到我手機上。
霍父將見麵地點定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樓。
一進去就聞到淡淡的茶香，跟著他秘書上到二樓，推開一間茶室的門，就見臨窗而坐的霍父。
“坐，沈小姐。”
我在霍父對麵的黃花梨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看著他拎著小小的紫砂壺沏茶。
見他欲給我倒茶，我出聲道：“謝謝，我喝白開水就好。”
他威嚴的臉上沒什麽變化，隻是把茶換成了白水。
我自覺伸手去端小巧茶杯放在自己麵前，指尖有些燙。
“不知道霍先生想跟我聊什麽。”
我開門見山，鎮定地迎上他審視的犀利眼神。
“除了我兒子，沈小姐是第一個敢無視我話的人。”
這是秋後算賬來了。
我指尖攥了攥褲腿，淺淺笑道：“那說明我跟他還挺配的。”
他明顯訝異我的反應，手上的動作頓了下，看著我的眸光多了幾分沉思。
我任他打量，不確定他找我的目的，隻能隨機應變，見招拆招了。
片刻後，他收回視線，抿了口茶。
“你知道，他為了你連公司也不要了嗎？”
我點了點頭：“知道。”
“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他放下茶杯，嚴肅冷硬的臉上，如鷹般銳利的眼眸緊盯著我。
我眼一眨不眨，沉默數秒後開口：
“我不是為了他的權勢才跟他在一起。”
霍父顯然對我這話嗤之以鼻：“據我所知，沈小姐第一任丈夫家境也不差。”
這話無非就是隱晦說我專挑有錢人嫁了。
我差點被氣笑了，壓下胸口那股鬱氣，聲音有些冷硬：
“時間可以證明一切，我也沒必要向您證明什麽。”
“沈小姐，你太天真了。”
霍父厲眼掃來，聲音越來越沉：
“你們身份地位毫不匹配，現在有感情支撐，所以你們覺得一切都無所謂。”
“可你別忘了，他從小生活在霍家財富地位給他帶來的光環裏，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讓霍家繼續佇立在金字塔頂端，他的抱負和夢想都係在北宸集團，現在因為你，他失去了這麽多年前進的動力，失去了一切。”
“時間短，或許覺得沒關係，以他的能力去哪不行，他自己也能創造一片新的天地，可時間長了，看到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拿去，他會甘心嗎？”
霍父看著我沉靜的臉，眸光意味深長，
“而且你們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在談情說愛覺得新鮮，等新鮮感一過，你們之間的差距就會越突出，學識、圈層的差異讓你們沒有共同語言，事業上你更是幫不了他，久而久之，他會怨你，會後悔跟你結婚，你們的感情也終將走向末路。”
我攥緊的指尖傳來一陣刺痛感，吸氣，顫了下眼睫，直視霍父：
“霍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恕我直言，您說，既然人終有一死，又何必多此一舉，還要出生呢？”
看著霍父眉頭緊皺，我扯起一絲譏諷：
“人出生的意義不就是為了體驗生老病死，體驗活著的酸甜苦辣嗎？”
霍父緊皺的眉頭鬆開，神情諱莫如深，看不透。
“不管將來如何，這一刻我們都在努力在一起，而且，您真的了解您兒子嗎？”
“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我相信他就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我憋著一股勁兒一口氣說完，茶室裏寂靜無聲，燒熱的茶壺嘴冒出股股白煙。
良久後。
“嗯，我知道了。”
霍父淡淡點頭。
“……”
我怔了。
直到茶室門在身後關上，我還有些沒弄明白霍父最後到底是什麽意思。
思索著走到樓下，出了茶樓門口，就見男人高大身影靜靜站在一輛車前，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我眼露疑惑，走快幾步站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