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脫下外麵的西裝外套搭在一邊的沙發上，神色自然地坐到茶幾旁，拿起桌上的文件。
白紙黑字，一如往常。
但是顧念有些心浮氣躁。
不知是因為太久沒有和薄霆厲單獨在室內“工作”，還是因為她今天心裏帶著額外的任務。
素白的手指撚著文件，視線不經意間落在文件後辦公桌那邊薄霆厲的身上，他正在認真地看著什麽。
相比於四年前，他似乎更健壯了些，肩膀瞧著比以前更寬了一些……
很有男人味。
分明是既有壓迫性的身高和身材，但是薄霆厲卻擁有一張極精致清雋的臉，哪怕是帶著野性的刀削般的下顎也很難蓋掉那種雅致、高貴。
這個人實在是太完美，過分被上帝偏愛。
不管是容貌還是家室才華，都世間罕見。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支鋼筆，每次落筆都那樣果斷而毫不拖泥帶水，就像他每次做一個決定那樣，一旦確定方向就迅速而淩厲。
不知不覺，顧念竟然看得出了神。
多年未見，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細細地描摹他的輪廓，發掘他的每一絲變化。
“你再這樣看我，我就隻能暫停工作了。”
薄霆厲手指一頓，忽然抬頭，深邃而清冷的眼睛望著顧念，語氣溫和還帶著一絲難以被察覺的愉悅。
“抱歉。”
猛然察覺到自己剛剛在幹嗎，顧念羞得不行，連忙收回視線，輕咳了一聲給自己找補道：“作為一個普通人，我隻是有點好奇著名企業家薄先生，希望沒有冒犯到您，我沒有別的意思。”
顧念大大方方的話略微衝淡了一點空氣裏的 因子。
她連忙故作要認真看文件，用文件擋住自己的臉，免得被對方發現她的窘迫。
黑鴉鴉的視線從顧念染上粉意的耳垂掃過，薄霆厲眸中掠過笑意，不置可否道：“江小姐過譽了，我也隻是個普通人，所以不用……這麽緊張，好奇可以直接問我。”
直接問你什麽，難不成直接問你要一管血或者直接問你和黎灣灣的關係？
顧念把文件下移，露出半張臉瞧了一眼對方，抿抿唇客氣地開口：“……嗯，下次一定，今天先看文件。”
說完又把文件拿起來，垂首一副認真看文件的樣子。
碩大的總裁辦公室裏陷入安靜，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的顧念慢慢地進入了狀態，專注地閱讀著會議文件，連薄霆厲的注目都沒有發現。
她垂首視線在文件上滑動，右手時不時在文件上寫下些什麽。
墨綠色的絲綢襯衣像流水般垂墜，輕薄地勾勒出對方纖瘦的蝴蝶骨，烏黑濃密的發散在肩頭，素白的手隨意勾住臉側的碎發納在耳後，露出光潔的側臉，典雅秀麗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在顧念抬頭前他移開了視線。
穿著製服的一名秘書端著兩杯咖啡走進來，分別輕放在兩人的桌麵後又無聲退了出去。
顧念現在的思緒專注在文件上，雖然被送咖啡的行為短暫地打斷了一下，但是並不影響她繼續專心工作，自然也沒有注意到，根本就沒有人問過她要不要喝咖啡。
眼睛還在掃過文件上的內容，隨手端起一旁的咖啡湊到嘴邊喝了一口，顧念倏然一愣。
自從咖啡送進來，就一直關注著她的薄霆厲瞧見她這明顯地停頓，深不見底的眼裏微微一閃。
顧念有些意外，視線從文件上挪到咖啡杯裏，湊近又聞了聞，深褐色的**看起來和別的黑咖啡似乎沒什麽區別，但是……她還是一口喝出來，這是九零咖啡，用九十五度的水煮出來的。
以前和薄霆厲做夫妻時，她極少和薄霆厲接觸，但每一條關於他的習慣她都記得很清楚，例如他喜歡九零的咖啡豆，用九十五度水溫煮，所以她在楓園裏每一次都這樣煮咖啡給薄霆厲，雖然他一次都不知道那些咖啡是她煮的，隻以為是廚房的阿姨處理。
四年前和薄霆厲合作時，她也喝過薄氏秘書辦的咖啡，當時並不是這個……顧念頓了頓，壓下心裏的微妙感覺，或許隻是他確實很喜歡這個咖啡吧。
“這咖啡不合你心意嗎？”
見她一愣後望著咖啡出神似乎在想什麽，薄霆厲語氣平靜而緩慢地問，視線隱晦而牢牢地定在顧念身上。
顧念沒想到薄霆厲正在關注她，下一瞬就收拾好了表情從容道：“沒有，很合我心意，正好是我常喝的咖啡，所以有些驚訝。”
由於當初給薄霆厲煮咖啡，後來她自己也喜歡上這款咖啡，一直喝到至今。
薄霆厲沉默了兩秒，握著鋼筆的手指無聲地收緊，“那確實很巧，這咖啡也是我最常喝的一款。”
在顧念“去世”前不久，那個叫奧斯汀的男人覬覦顧念造成一係列事情時，他曾親手喝過顧念煮的九零咖啡，和楓園的一模一樣。
直到她已經……離開，他才從傭人嘴裏確認，那幾年的咖啡都是顧念親手煮的。
如果……她隻是江念，為什麽會如此巧合地熟悉這款咖啡。
難道真的是因為她也，恰巧，喜歡喝？
“很榮幸和薄總喜歡同一款咖啡。”顧念笑了笑，神色自然，仿佛真的隻是隨口一說。
“剛開始接觸隻是覺得這咖啡還不錯，但以前有個人常常煮這款咖啡，時間久了便離不開了。”薄霆厲站起身往顧念那邊走，口吻平淡，就像隻是在隨口聊天。
顧念卻心下一跳，斂了斂眸，“……嗯，確實有時候時間久了會養成一些習慣。”
“說起來，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薄霆厲不疾不徐地走近沙發，坐在顧念對麵一步遠處的沙發上。
他直視著她，顧念緊張地捏緊了手指，“什麽……什麽故人。”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已逝的前妻。”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她心上，心髒像被泡在酸軟的水裏。
顧念穩住自己的聲線，輕聲道：“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