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朝朝看著麵前的小男孩，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在南南忍不住閉上眼的時候，落在了他頭頂。
溫熱的小小掌心揉了兩把南南的頭發，讓原以為會被打的南南愣怔地看著他。
“別哭了，我帶你上樓洗澡。”
朝朝見他傻愣愣的，伸手拽過他的手臂，南南抿了抿唇，被朝朝拉起來，沒再拒絕，低著頭亦步亦趨跟著他，低垂的麵上，眼眶裏有隱約的水痕劃過。
他們都是好人，對自己很好。
一旁看著的傭人連忙跟上兩個孩子，照顧兩個孩子洗漱完。
和女兒一起泡完澡出來，顧念半濕著頭發繞到隔壁房間看朝朝和南南兩個孩子，推開門瞧見兩孩子一人一張床，安安靜靜窩在被子裏，連南南都起伏著小身子，睡得臉頰紅撲撲的。
沒想到兩個孩子會相處得這麽和諧，顧念伸手撫了撫朝朝的額頭，將額發都往後梳了梳，這孩子……正像他父親，從小就事事都讓人放心，雖然冷著臉卻很可靠。
回房給女兒掖了掖被子，顧念躺在**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明日就是出結果的日子，盡管直係親屬的匹配度高達四分之一，可是她和江家其他人也都沒有匹配上，如果薄霆厲和暮暮的造血幹細胞也不匹配……
……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幕，白色的布加迪在路上疾馳。
薄霆厲身上還帶著輕微的酒氣，闔著眸子仰靠在車座上，眉間微微皺起，臉上有疲色。
從後視鏡上搜掃了總裁一眼，秦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車前的路。
現在已經是快十二點，他們還在趕去機場的路上，今天從早到晚薄總幾乎是一直沒休息，現在才有時間在車上小憩一下，連他都在中午略微了午休一個小時。
然而過會兒他們就要踏上回國的航行，隻是為了趕在明天早上趕上陪江小姐去醫院拿檢測報告。
很難想象，薄總這樣的人，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
這與花了多少錢完全不同，薄總這樣的身價地位，錢幾乎就是數字而已，但每個人每天都隻有24小時，隻有一條命。
四舍五入，薄總，是在為江小姐付出生命。
“她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薄霆厲沒有睜眼，聲音略微有些沙啞，方才在宴會上，有個俄羅斯合作夥伴太能喝，連帶著他也比平常多喝了幾杯。
“寧卓說一切正常，沒有別的情況。”
寧卓是四年前秦五親自挑選培養起來的人，做為他工作的輔助，幫薄霆厲處理一些公事甚至是私事，雖然性格更跳脫些，但是做事很妥帖。
視線再次從後視鏡劃過，秦五沉穩道：“總裁休息一下吧，到了我叫您。”
“嗯。”
男人應了一聲，然而下一秒似乎想到什麽，摸出手機。
於是遠在大洋彼岸，正在**失眠的顧念聽到手機輕震了一聲。
床頭櫃上的手機亮起光，在黑暗中格外紮眼。
睡不著索性拿過手機，看著屏幕顧念眼裏流露出詫異，是薄霆厲，這麽晚了聯係她？
一邊想著手下動作不停，解鎖後簡短的句子顯露在聊天界麵。
——早點睡，不要多想。
顧念默了一秒。
——薄先生怎麽知道我沒睡，多想什麽？
對方沒有解釋她在多想什麽，反倒是很快回過來。
——暮暮很可愛，如果不匹配我會幫忙想辦法。
拿著手機的手指驀地緊了緊，他知道……這件事了嗎？
念頭一轉，顧念又覺得是自己愚蠢了，以薄霆厲的身份地位和手腕，不至於這點事都查不出來，至於他為什麽查她，那理由實在太多了。
就連她長得像他“前妻”就可以是一條理由。
不過看起來，他應當沒有發現自己就是顧念，更不會懷疑這倆孩子是他的孩子，否則他哪裏能這麽正常普通的和她相處，估計早就質問她真相了。
而且……四年前，“她”的葬禮都是薄霆厲親手主持。
——謝謝您，如果以後有需要我的時候，一定義不容辭。
車平穩地停留在機場，秦五幫薄霆厲拉開車門，握著手機邁出車門，空曠機場的大風刮過，揚起薄霆厲額前的碎發，一雙眸子落在屏幕上，極冷，又帶著一分隱忍。
——您？
顧念仰躺在**，舉著手機換成側躺，看著黑暗中那一片小光屏，一時失語，難道她喊得不對嗎？
——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當然是！薄先生是很好的人，能做您的朋友我很榮幸。
手指頓了頓，顧念又把那個“您”字換成了“你”。
被發了好人卡的薄霆厲在風裏大步流星往私人飛機走，鋥亮的皮鞋踏在登機梯上，他按下語音鍵在風聲裏說了句什麽。
見對方發過來的是一條語音，顧念先是一愣然後把手機聲音按到最小，點開了那條語音，結果隻聽見呼嚕嚕的聲音。
又換成語音轉文字，破碎難懂，可能是雜音太大。
擔心吵醒一旁睡著的暮暮，顧念輕手輕腳從**坐起身，走到臥室相接的小陽台上合上門。
江城最近的天氣很好，初夏的夜晚靜謐又美好。
按大手機音量，顧念終於聽清了那端的話。
呼嘯的風聲很明顯，隱約似乎還有某種機械的聲音，但是這都蓋不住那低啞磁性的男聲，因為雜聲，那道聲音顯得很小卻有驚人的穿透力，清晰地傳進她耳朵裏。
“所以，你應該叫我名字，江念。”
江念兩個字相比於之前的話，似乎速度慢了一些，帶著一股難言的繾綣，像是親人間的低語。
很奇異，這句話很明明很普通，但是一股熱意猛然湧上顧念的臉。
下意識咬了咬唇，她捏緊手裏的手機，沒有第一時間回複消息。
晚風溫柔地拂過她臉頰，臉上的溫度慢慢下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顧念覺得自己簡直魔怔了。
分明是因為薄霆厲那邊風聲太大，讓他聲音有些失真，她居然會這樣誤會。
那端薄霆厲已經在飛機上坐好，見顧念還沒回，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