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淵掛了電話，看了看看似在吃飯實則豎起耳朵偷聽的小女人，笑了笑走過去：“多吃點。”
蘇南星其實哪裏還吃得下去，她的心思已經沒放在吃飯上了。
陸北淵也不強求她，反正上午不上班，餓了隨時可以吃。
“剛剛喬總說見麵的地點讓你定。”
蘇南星問：“鑒定結果，什麽時候出來啊？”
“上午就能出來。”陸北淵看她：“你想等結果出來再去見麵？”
其實已經毫無懸念了。
蘇南星說：“也不用。”
陸北淵問：“你不想讓他來家裏？”
蘇南星想了想：“去外麵吧。”
其實陸北淵覺得，最好是讓喬牧野來家裏。
不過既然蘇南星不願意，他也不好說什麽。
最後定了附近一家咖啡館，裏麵還有蘇南星喜歡吃的甜點。
陸北淵是覺得，蘇南星早餐沒怎麽吃，去了那裏正好吃點東西。
他給喬牧野發了位置過去，然後給蘇南星換衣服，穿外套，係圍巾。
這幾天降溫，天氣預報還說有雪，這會兒天陰著，不知道能不能下。
兩人離得近，先到了咖啡館。
等下怕有什麽失態舉動，陸北淵定了包間。
蘇南星捧著一杯熱飲，陸北淵叉了她喜歡的蛋糕喂她：“緊張？”
蘇南星搖頭：“沒。”
看了看她捧著熱飲杯子的手指在無意識顫動，陸北淵也沒說什麽。
蘇南星內心完全沒有她表麵看上去那麽冷靜。
她確實緊張。
昨晚還好，可今天，馬上就要見到喬牧野，她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緊張，無措，又帶著幾分期待。
明明之前見過他無數次，可知道兩人的關係，她又有種近鄉情怯的矛盾感。
雞蛋大的甜點，蘇南星吃了半個就吃不下了。
陸北淵把她吃剩下的一口吃了，正要說話，就聽見包廂門被敲響了。
喬牧野來了。
蘇南星不知道，喬牧野比她還要緊張。
緊張多了。
在陸北淵給他發位置之前，他就下樓，讓司機開車載他，往蘇南星這個方向開。
在車上接到陸北淵發的位置，他就直接過來了。
一顆心砰砰亂跳，特別是到了包廂門口，喬牧野幾乎要同手同腳，敲門時候，手都在顫抖。
陸北淵起身去開門，看見喬牧野，一時也不知道叫什麽，隻說：“來了。”
喬牧野喉結上下滑動，肉眼可見地緊張。
陸北淵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但看見他比蘇南星還緊張，又莫名覺得安慰。
蘇南星也站起來，嘴唇動了動，也不知道說什麽。
喬牧野這個時候反應過來，忙說：“你，你快坐下……”
蘇南星愣愣的，又坐下了。
一時之間，房間裏又安靜下來。
喬牧野想看又不敢看蘇南星，緊張到去搓褲子中縫。
還是陸北淵看不下去，開口：“都坐吧。”
喬牧野坐下了。
陸北淵和蘇南星坐在一側，喬牧野坐在對麵。
他低著頭，兩隻手放在桌子
之前不管心裏有多少情緒，可真的看見蘇南星，喬牧野才知道，他心裏的怨恨和悔意有多深，多濃。
怨的是老太太。
恨的是自己。
後悔當初沒有再勇敢一點。
但勇氣，好像是他一直缺少的東西。
二十多年前，他不敢去挽回韓如錦。
二十多年後，他連看蘇南星一眼都不敢。
兩個人都安安靜靜的，低著頭。
陸北淵一看，這也不是辦法啊。
他想了想，開口：“不然，你們聊？我去外麵等。”
蘇南星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陸北淵忙握住她：“那我不走了。”
喬牧野這個時候卻看了看陸北淵：“你，你出去吧，我想和星星……單獨聊一聊。”
他說完，這才敢去看蘇南星：“可，可以嗎？”
喬牧野五官長得很好，四十多歲的人了，歲月終究是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
但淺淺的皺紋，無損他的魅力。
卻讓他更添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眼巴巴看著蘇南星，蘇南星點點頭，嗯了一聲。
其實陸北淵覺得，自己在這裏，兩個人反而不太好溝通。
蘇南星鬆開了他的手，他才說：“那我在外麵等，有事叫我。”
等陸北淵出去，房間頓時又安靜下來。
落針可聞。
還是喬牧野先開口：“星星，我，我先道歉……”
蘇南星垂下眸子，盯著桌布上的花紋：“你沒必要跟我道歉的。”
“有必要。”喬牧野看著她：“怪我沒有早點找到你，讓你在外麵受了那麽多委屈……”
他隻說了這句話，就泣不成聲了。
淚水肆意流下，他忍不住抬手捂著臉，不想讓蘇南星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一麵。
明明昨天已經哭過了，覺得眼淚都要哭幹了，可真的看見蘇南星，他還是忍不住。
蘇南星眼圈也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對麵的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二十多年來，她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也沒有盡過一點做父親的責任。
甚至，是他，害得媽媽不開心，不幸福。
她如果不認他，也沒人說是她的錯。
她恨他，都情有可原。
可蘇南星看見他哭，心裏還是難受得要命。
或許，這就是骨肉親情，鐫刻在骨子裏的血脈相連。
是誰都控製不了的。
蘇南星抬手給他遞了一張紙巾過去。
紙巾碰到喬牧野的手，他才發現。
他趕緊接過來，滿臉淚水，目光通紅，帶著受寵若驚：“謝謝……”
“從小到大，媽媽都把我照顧得很好。”蘇南星開口：“我沒有受過什麽委屈，你不知道我的存在，不知者不罪，你也沒必要給我道歉。”
“不，”喬牧野淚水止不住，但他依舊看著蘇南星：“我有罪，我當初……我當初就該……”
蘇南星看著他，淚水也掉下來：“我媽媽都不在了，你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我也不想，可是我看見你，我總是忍不住，想自己混蛋，無恥，懦弱……”
蘇南星搖頭：“在愛情裏，兩個人出了問題，不可能隻是一個人的錯。都過去了，媽媽也不在了，我們不提了吧。”
喬牧野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什麽都晚了。星星，我不奢求你原諒我，隻是……我隻是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讓我盡一盡做父親的責任。把我欠你的，這二十多年的時光，我都補償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