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身邊的朋友似乎都在遭遇失戀。

那時覺得這是一種詭異的巧合,像是總有段時間人們會發現糟糕的事都發生在一起,接二連三。後來才發現,是因為年輕的我們麵對失戀,總是表現得不像自己。

-1-

小雲失戀那陣,有一天把我們叫了出來。

原本對自己的飲食極為克製的她,那天在餐廳裏胡吃海喝。

“老娘花了整個大學的時間跟他在一起,怎麽說分就分了呢?”

我說:“小雲,我知道,但是你別張口閉口就‘老娘’,這跟你的氣質不符。”

小雲白了我一眼,那眼神裏的分量讓我把接下來想說的話都吞了回去。

“老娘為他做早飯,老娘為他洗衣服,老娘還給那傻×織過毛衣。”

“老娘陪他去網吧,什麽都不做就在那邊陪他,我還熬夜陪他。”

“……”

接著她就罵不下去了。

小雲吃完了幾塊比薩,又添了無數薯條,眼看著桌子上已經沒有地方再放別的吃食。我跟剩下的小夥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裏都是不知所措的表情。想勸她,但不知道怎麽開口。

吃完東西小雲點了幾瓶酒,自顧自地喝起來。我知道小雲的酒量一向不錯,但也從未見過一整瓶地往嘴裏灌。我們連忙搶過酒,可很快她又開了一瓶。

這些都發生在十分鍾以內,我卻覺得有十個小時那麽長。

整個餐廳隻有幾桌客人,小雲的動靜太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喧鬧的餐廳變得出奇地安靜。隻有餐廳吧台前的酒保依然在履行他的職責,彈奏著一首輕快的鋼琴曲,至於曲目是什麽我至今回想不起來,也許是《菊次郎的夏天》吧。

小雲突然停了下來,拍著桌子對他痛斥:“你都在彈些什麽?難聽得我都想哭!我沒騙你,你看著,你看著,我這就哭給你看!讓你知道到底有多難聽!”

我們剛給小哥賠完罪,就聽到小雲痛哭流涕的聲音。

-2-

大嘴是我的高中同學,一別幾年後在上海見到。

他約我和包子在酒吧見麵—那年頭朋友聚會總是想著要喝上一場。

他倒是跟以前沒有太大的區別,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時間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依然嘻嘻哈哈,有說不完的話。隻是他留起了辮子,那頭發像是剛野外生存回來而淩亂不堪。但似乎這也沒什麽,他沒有提起這變化的緣由,也似乎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酒單上有一種酒,叫“弄死你”。這個名字毫無疑問地引起了我們所有人的注意。

大嘴毫不猶豫點了五瓶,放話說想看看這酒到底能不能弄死他,我和包子出於好奇一人點了三瓶。

喝酒時我提議玩遊戲,不然三個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是沒有辦法很快下酒。大嘴眼睛一亮,從包裏拿出了撲克牌。是的,他的包裏居然隨身帶著撲克牌。緊接著他一臉嚴肅地說:“我給你們推薦一個刺激與智慧並存的遊戲。”

我們滿懷期待地等待他介紹遊戲,隻見他很快地在桌子上擺好了四張牌,頓了頓,賣了個關子,我和包子不明所以地望向他。突然他一拍桌子說:“4×3+2×6!哈哈哈哈,你們輸了!”

我終於反應過來他居然玩的是24點!這也太欺負包子了!

不過大嘴從頭到尾就贏了這一局,喝著喝著酒沒了,又順勢喝完了我和包子的酒。

他說:“我喝了十一瓶‘弄死你’,我還是活得好好的,哈哈哈哈!我要打給我前女友,告訴她,十一瓶‘弄死你’都弄不死我!”

我和包子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這人是神經病吧”的信號。一旦喝多就會想要打電話給前任,這種情況我們不是沒有遇到過。想著大吵一架或者對方沒接大嘴陷入癲狂狀態這樣的場麵即將發生,我們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等待著狂風暴雨的到來。

沒想到電話一撥通,大嘴的聲音突然溫柔起來。整個對話過程平平淡淡,他也沒提今天輸慘的事,隻是說:“我和朋友在外頭。”

她問:“你過得怎麽樣?”

他說:“我過得特別好。”

她回:“那就好。”

沒到一分鍾,兩個人的對話就此結束。

掛了電話的大嘴說:“其實我過得一點都不好,哈哈哈哈哈哈……啊……”

還沒笑完,他就滾到了桌子底下。

-3-

胡幽幽是我的朋友中失戀後最正常的一個,不哭不鬧不作死,隻是常常去看演唱會。

之前的演唱會,她都是和前任一起看。

後來的演唱會,她卻是孤身一人。

她說自己有時還是會打電話把哪首歌分享給對方,可最近終於忍住了。

她說自己有時還是無比羨慕那些在看演唱會時可以隨時打給對方的人。

當你想念一個人時,能夠隨時去打擾他,而他也會給你回應,這本身其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想有很多人想念一個人時,都不知道怎麽去聯係吧。怕是打擾,所以隻有不打擾是我的溫柔,盡管這溫柔隻有自己才知道。

總有些人會這樣,遇到一個人滿心歡喜,以為遇到了命中注定,卻又擦肩而過。

總有些事會這樣,你有著千千萬萬的你以為,可結局偏偏給你一個不可能。

剛開始時無話不談,到後來無話可說,兩人麵對麵卻像隔著千山萬水。

多少人說要忘記,卻又一遍遍地聽一起聽過的歌、看一起看過的電影、去一起去過的地方。多少人說了再見,揮別了那個人,轉頭又把自己困在回憶裏。口口聲聲說要忘記,在心裏卻從未舍得。

告別時都愛強裝灑脫,告別後都在強忍想念,躲得了對酒當歌的夜,躲不了四下無人的街;躲得了日常的喧鬧,躲不了刹那的安靜。熱戀時我們都是段子手,嬉笑怒罵互相吐槽;失戀時我們都變矯情狗,被回憶戳得渾身疼。

失戀有千萬種,每個人都在等。

等的不是誰誰誰回頭,等的都是自己和回憶和解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