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個月,魯林軍後勤部的惡夢就來了。
一支不知從哪鑽出來的強盜團,在南部的補給線活躍起來,他們屢屢襲擊運輸部隊,大肆破壞,讓帝**本就有些吃緊的後勤線壓力大增。
這支強盜團有著難以理解的高素質。
他們組織嚴密,戰鬥力極其強悍,來去如風,從來不跟大部隊交鋒,專門挑護衛薄弱的輜重部隊下手。而且得手後絕不貪多,搶走必要的物資就開始放火,從不留下任何線索。
短短一個月來,就有好幾支運輸隊受到了襲擊,損失大量後勤物資,其後果之嚴重,已經影響到前方部隊的供給。
由於魯林信仰的是集中兵力的策略,因此大部分部隊都放在魯爾領以及奧弗領的前線,在後方除一些重要的據點和城市外,並沒有多少駐軍。
所以,魯林根本調派不了太多人手為運輸隊做護衛,加上補給線非常長,無法照顧到所有地方,簡直拿那群強盜毫無辦法。
讓負責後方治安的憲兵部頭疼的是,由於屢治不下,這支號稱「去死團」的強盜團,竟然激勵了不少試圖反抗帝國統治的迪拿爾暴民。
現在,不少人都學著去死團在各地大搞破壞,雖然憲兵部已及時撲滅了好幾起暗中的抵抗,但卻拿這一切的源頭毫無辦法。
由於在魯爾領取得輝煌的勝利,帝**部在研究後決定,暫時延緩在奧弗領的攻勢,而將注意力集中到對迪拿爾北部的攻略上。
趁著品塔特的北方軍團被擊敗,他們試圖在魯爾領建立一座半永久的堡壘,隨後沿北方**,從另一條路線對王都杜斯克進行夾擊。
然而可恨的是,由於這支強盜團的存在,送往魯爾領的各種物資受到很大損失,雖然還不至於破壞這個戰略,卻極大的影響到堡壘的建設。
對此,軍部已經給憲兵部下了死命令,半個月內,再無法解決這個該死的去死團的話,憲兵部所有高級官員全部都要上法庭!
所以這些日子來,總部設在費裏城的帝**憲兵本部,從上到下都憋了一肚子火,尤其是憲兵部總長喬西將軍,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
「混帳!連一個小小的強盜團都消滅不了,你們都是飯桶!飯桶!」
這一天,憲兵部的總長辦公室內,又傳來喬西的咆哮。
幾名憲兵隊長狼狽的退了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檔案夾和墨水瓶等物跟著扔了出來,顯示出此刻喬西將軍的心情非常惡劣。
「總長先生,還是為那些強盜的事嗎?」這時,一個人走進辦公室。
「啊,是克裏夫先生啊。」看到來人,正憤怒的喘著粗氣的喬西站了起來。
「怎麽,一群小小的強盜,竟能讓您生這麽大的氣?」克裏夫隨手撿起一疊文件放回喬西的桌子上。
自從當了叛徒,協助魯林帝國消滅了西部軍團以後,克裏夫就受到魯林方麵極大的重視。
現在他是魯林軍隊後勤供給的負責人之一,兼占領區傀儡政府的領導者,可說是混得風生水起。
喬西歎了口氣:「這是我平生見過最難對付的強盜。我曾針對他們展開過好幾次大規模的搜索,但這些家夥似乎擁有極為優秀的斥候,總能提前發現軍隊的身影,從而加以規避。現在我連他們的影子都摸不到,軍部又下了死命令,怎麽能叫我不生氣?」
克裏夫嗬嗬笑道:「原來是這樣,說起這支去死團,確實很讓人頭疼。」
「哦,克裏夫大人也知道他們?」喬西驚訝的問道。
克裏夫點點頭:「算是打過一點交道。不怕您笑話,我也曾被他們搶過,那些賤民確實是一群天生的強盜。隻是我沒想到,他們居然跑到這兒來了。」
「唉,連您都吃過他們的虧,該怎麽收拾這些家夥呢。」喬西苦惱的捧著頭。
克裏夫哼了一聲:「我負責對貴軍後勤的供給,這些賤民的存在同樣嚴重影響到我的工作。無論於公於私,我都不會允許他們再胡鬧下去。」
「哦,您有辦法對付他們?」喬西滿懷希望的道。
克裏夫點頭道:「對方組織嚴密,很難摸到他們的蹤影。但相對的,由於他們人少,隻要找到這些家夥的藏身處,就能輕而易舉把他們全殲。」
喬西不禁露出失望之se:「這我也想到了,但對方的反偵察能力非常強,我派出的斥候根本追蹤不到他們的行蹤。」
克裏夫眼中厲光一閃:「再厲害,能比得上赫赫有名的夜影部隊嗎?」
「什麽,您能給我調來夜影部隊?」喬西不能置信的道。
魯林四大王牌軍全部在前線作戰,人數最少的夜影部隊更是被派往各處重要戰場,根本不可能為了一群小小的強盜出動。現在聽說克裏夫竟能找來夜影幫忙,喬西不禁驚喜萬分。
克裏夫道:「為了我的安全,軍部派了兩名夜影隊員暗中保護。我可以暫時派他們出去,以他們的能力,相信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那幫家夥的藏身處。」
「克裏夫大人的慷慨相助,實在讓我感激萬分。」喬西立刻毫不猶豫的站起來,向克裏夫深深一躬。
現在他正被軍部的嚴令逼得著急上火,克裏夫此舉等於救了他的命,這麽多天來第一次,喬西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哼,無知賤民,當初因為無暇顧及才放過你們,現在居然敢再惹到我的頭上,我很快會讓你們明白,惹怒一名真正的貴族會有什麽下場!」
克裏夫冷冷一笑,在心裏如是道。
讓魯林整條後勤線都頭疼萬分的「去死團」,自然就是索爾一眾。在找到以前去死團丟棄的營地後,他們就安心躲藏下來,尋找回洛維爾的機會。
然而純粹的等待顯然是無聊的,於是在百無聊賴之下,索爾決定重操舊業,帶領守備隊員們打起了遊擊戰。
出於安全考慮,他們並不想引起敵人過分的重視,並沒有公布己方的真實身分,而是借用了去死團的旗號。
畢竟對魯林軍方來說,自己大後方出現一支強盜團,和出現一支敵人的部隊,絕對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他這一無聊倒好,整條南線卻立刻為之天翻地覆。
要知道,這可不是普通的強盜團,其中有熟悉地形,並有豐富「劫道」
經驗的列斯塔;有訓練有素,戰鬥力極其強悍的守備隊員;以及擁有頂級偵察與反偵察能力的夜影隊員們。
當然最後,還有熟悉另一個世界的遊擊戰、兼且一肚子壞水的索爾大少爺,令這個組合有了空前的破壞力。
一個多月來,他們專門襲擊魯林的運輸隊,避強淩弱,戰果輝煌。一開始還隻是為了搶些必要的生活物資,發展到後來,則完全將襲擊當成了正當職業。
盡管有些守備隊員對這種藏頭露尾的作戰不以為然,在他們的概念中,打擊敵人就是要真刀真槍的在戰場上作戰,像這種強盜行徑算什麽?
對此索爾卻絲毫不以為恥,他知道後勤線對一支軍隊意味著什麽,而對之加以破壞也是遊擊戰最常用的手法之一。
無知小兒們,知道不?我這叫抵抗呢。
當然他並不知道,己方的行動已經給魯林軍方造成極大的麻煩,甚至還成了不少抵抗者的表率,索爾隻是單純沉浸在搶劫的快樂中。
看著這些日子以來,營地裏逐漸增多的各種物資,索爾完全感受到一種收獲的喜悅。因此盡管與一開始的目的有些偏移,但他幹得更歡了。
他現在是完全遵循梁山好漢的那一套,凡有運輸隊打地盤上經過,規模小的就賺上山寨,以充軍資;規模大的便搶了最值錢的,再一把火燒他娘個精光,絕不留一針一線給敵人。
此舉有道是:人過留財,雁過拔毛,大糞挑過,老子也要舀一瓢。
就在克裏夫和喬西就剿滅去死團達成新的計劃時,遠在弗瑞斯領霍裏斯山深處,某個隱蔽的小山穀的某棟屋子裏,正傳出一陣陣愉快的哼歌聲。
陽光從屋頂的破洞裏照射進來,可以看到這是一幢殘破的木屋,地板和牆壁有不少蟲蛀過的痕跡,窗戶隻剩一個四方形的漏風大洞,牆角處甚至還長著因潮濕而生出來的蘑菇。
在這幢本該廢棄的木屋裏,卻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從啤酒桶到麵粉口袋,從嶄新的鎧甲到排列整齊的弓箭,甚至還有不少軍靴、頭盔以及斧頭、鋸子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麽多毫不相幹的東西堆在同一個地方,怎麽看都像某個盜竊集團的倉庫。而事實上,它的確是近期某著名強盜團的贓物堆放地。
哼歌聲是從木屋正中傳來的,在那兒一個亞麻se頭發的瘦高青年,正枕在一麵魯林軍旗疊成的枕頭上,悠悠然的抖動著二郎腿。
不用看也知道,這個人,正是再次改行做了強盜的索爾少爺。
絲毫不知自己又被老朋友克裏夫給盯上了,索爾這時候正哼著愉快的小曲,仔細清點著這些日子的戰利品。
把鵝毛筆在嘴裏舔了舔,他開始在小本子上計算起來:「麵粉三百公斤,一百五十公斤乾酪麵包,一百公斤鹹肉,六十套鎧甲,十五桶啤酒,四十袋箭矢。讓我看看折合金幣是多少…該死,沒把裏德帶出來果然是錯誤的。」
正在他為混亂的帳目頭疼不已時,倉庫的大門打開,克雷斯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
轉頭瞥了他一眼,索爾繼續清點著存貨:「今天有什麽收獲?」
克雷斯搖搖頭:「兩支運輸隊前後都有騎兵護送,奇普認為太危險,我們就沒有動手。」
在索爾的安排下,目前他們執行的是輪班搶劫製,從早到晚都有人在外執勤,隻要有輜重部隊經過,他們就能根據情況判斷是否可以下手。反正有夜影隊員負責周邊警戒,他們也不怕中了敵方的陷阱。
聽克雷斯這麽說,索爾毫不在意的道:「那就算了,反正他們不可能每支運輸隊都用重兵保護,我們遲早有下手的機會。」
克雷斯嗯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走了兩步,他忍不住回頭道:「領主大人,我們這麽做真的好嗎?」
「什麽?」索爾停下計算,奇怪的看著他。
克雷斯撓著頭道:「我們畢竟是王國的軍隊,這麽下去似乎有點…
大家認為還是真刀真槍和敵人幹上一場才對。」
索爾不禁有些鬱悶,果然是宣傳工作沒有做到位啊,這些家夥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遊擊戰,看來有機會得好好教育他們一下了。
他故意道:「真刀真槍的幹一場?我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真的嗎?」克雷斯大喜。
索爾點點頭:「當然了,我們敢以區區八十個人,在四處都是敵人的情況下,正麵向他們挑戰,並最終光榮的全部戰死。
「我想咱們死後肯定會被當做英雄埋葬,說不定,吟遊詩人還會把咱們的事跡改編成詩歌,到處流傳呢。」
克雷斯再笨也聽得出索爾是在說反話,他一張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的道:「領主大人,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索爾反問道:「那你認為以我們這點人手,在現在的環境下,正麵和敵人交戰除了全軍覆沒,還有別的結果嗎?」
克雷斯頹然搖頭:「沒有。」
「那你覺得我們光是躲起來,卻什麽也不做,任由敵人把那些物資送到前線對付我們的軍隊,也是個好主意嗎?」索爾又問。
克雷斯的頭埋得更低了:「當然不是…」
索爾心裏暗笑,嘴上卻苦口婆心的道:「克雷斯啊,你們的心情我很了解,但不同的情況下,就要有不同的應對方法。現在我們身處敵境,人手又少,那麽針對敵人的弱點進行襲擊,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看,咱們襲擊運輸部隊,擾亂他們的後勤補給,一定會對前線敵人造成影響,也為我們的軍隊製造了戰勝敵人的機會,這不一樣是在打擊敵人嗎?」
說著,索爾猛的站起,慷慨激昂道:「也許我們會被世人誤解,也許我們會遭到別人的嘲笑,但是隻要能戰勝敵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真正的男兒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你明白嗎?克雷斯。」
屋頂射下的陽光照耀在索爾身上,令他昂然的身軀看起來無比偉岸。
他麵容堅毅,一手捂胸,眼中充滿一往無回的大無畏精神,似乎麵對千夫所指,也不會有一絲退怯。
克雷斯完全被驚呆了!被感動了!被震撼了!
原來我們的領主大人竟已有了這樣的覺悟,這、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啊。
麵對索爾的「高大」,他覺得自己是那麽渺小,同時為自己懷疑領主大人此舉的用意而感到羞愧。
我真是太不應該了,竟然以為領主大人搶劫運輸隊是為了貪欲。原來他早已抱著被世人誤解的心,為了戰勝敵人默默奉獻著自己的力量。
克雷斯滿臉慚愧:「領主大人,原來我一直都誤會您了。我這就去告訴大家,我們現在做的事是多麽有意義。」
索爾無言的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什麽也不必多說」的神情:「記著,千萬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要引以為榮啊。」
「我明白了。」克雷斯一臉堅毅的點頭。
說著,他突然露出疑惑的表情:「不過既然是為了打擊敵人,那麽隻要奪取必要的物資,再把剩下的毀掉就可以了。為什麽您還要我們不遺餘力的搶這麽多東西儲藏起來呢?」
「呃…」索爾的動作一下僵住。
克雷斯一手托著下巴,望著滿屋子堆積如山的劫掠品道:「搶這麽多東西,如果要撤離,我們根本帶不走,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這個嘛,其實內情非常複雜…」索爾感覺自己額頭開始冒汗了。
「特別是這些魯林的金幣,我真不明白,您為什麽非要我們扛上山。
要知道這些玩意兒不能吃也不能喝,我們甚至都找不到地方花。」最後,克雷斯指著木屋角落的一堆東西道。
前些日子他們搶劫了一支運輸隊,結果發現一批送往前線的軍餉,大概有五十萬金幣的樣子。不過麻煩的是,這全是魯林的貨幣,在迪拿爾根本無法通用。
眾人於是決定把這些沒用的東西丟棄,哪知索爾一力反對,要死要活非要拿走。
最後沒辦法,克雷斯隻能順著他,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守備隊員,累個半死才扛上山寨。
對這筆意外之財,索爾寶貝得什麽似的。
他叫人用稻草紮了一些圓滾滾像啤酒桶似的古怪容器,然後把這些金幣放進去,再親自貼上封條,上書三個大字:軍資金。
這時聽到克雷斯提起,他隻好打著哈哈道:「啊哈哈,你說這些東西啊,我這麽做當然是有用意的。」
「什麽用意?這些錢對我們毫無用處,隻會占地方罷了。」克雷斯追問。
索爾當然不能告訴他,他留下這筆錢是想有朝一日運回洛維爾,讓曼森重新融化鑄成金磚。
至於倉庫裏的其他東西嘛,則完全是出於一種不搶白不搶,不管有用沒用先弄到手的貪婪心理。
「哼,克雷斯,你果然還是太天真了。」索爾眼中猛的精光一閃。
「什、什麽?」克雷斯被唬了一大跳。
「呼呼,你知道什麽是戰爭嗎?戰爭,不是比人多,也不是比誰的武器好,歸根結底打的是經濟。
「經濟,經濟啊,就是錢你懂不懂?隻要有了錢,我們就可以在戰爭中居於主動地位,這對贏得最終的勝利,是非常關鍵的。」
「…我是不懂啦,但這好像跟我問您的話沒有關係吧?」
「嘖,差一點就糊弄過去了。」索爾不甘心的偏過頭。
克雷斯無言以對:「領主大人,我突然覺得,您剛剛的話都是在騙人的…」
「好啦好啦,少管我,你是領主還是我是領主?趕緊繼續去做你遊擊隊這份有前途的工作吧。」理屈詞窮,索爾隻能不由分說把克雷斯推了出去。
反手關上門,索爾長長的籲了口氣。他有些奇怪,難道是我最近練習得太少的緣故?怎麽連克雷斯這種沒大腦的家夥都唬不住了。
這麽想著,他的眼睛落到倉庫角落那幾個圓圓的「啤酒桶」上,目光立刻變得無比溫柔。
走過去像樹袋熊一樣趴在桶上,索爾把手指從稻草的縫隙裏伸進去,撥弄著裏麵鑄造精美的金幣,發出一聲聲滿足的歎息。
「啊,這真叫我心裏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