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野全身緊繃,僵硬扭動脖子看向前方,好像壓根沒注意到虞圖南這人。

虞圖南又敲了下車窗。

陸子野捂緊口罩,降下車窗小心翼翼地問:“請問有什麽事?”

說完,係統忍不住連聲唾棄他。

請問。

他一個龍傲天,在莫名被敲窗戶後,竟然用“請問”!

但凡過去一年有今天萬分之一的禮貌,他也不至於因性格名揚四海。

陸子野很緊張,不知道虞圖南到底要做什麽,隻要虞圖南說一個“陸”字,他立馬開車衝出百裏之外。

不行。

得嗖一下跳車衝出去。

虞圖南還在旁邊,開車會撞到人。

陸子野胡亂想著。

虞圖南啟唇的瞬間,他心顫了一下,心髒跳躍速度加快,耳畔嗡嗡作響,隱約聽到了一句話,但他又有點不太肯定。

心裏莫名有些淡淡澀意。

時隔一年,再次聽到了她的聲音。

他有些恍惚地坐著,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虞圖南輕聲重複:“能不能幫我把車倒出來?”

“倒..倒車?”

陸子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車的,有意識的時候,他已經解下安全帶,從助理那接過了車鑰匙,一點一點把車挪出來。

“謝謝,謝謝。”穗安連聲道謝,等虞圖南進了車內後,歉意一笑:“對不起,我們圖南私下講究距離產生美。”

陸子野呆呆的,還沒反應過來。

穗安鞠躬,握緊鑰匙小碎步離開,跑了幾步又倒退著回到陸子野麵前,很不好意思地問:“你..不是在等虞圖南吧?”

公開行程拍攝,這是OK的,站姐站弟能給藝人宣傳上的幫助;有些藝人工作室還會主動聯係站姐,讓他們接機,增加粉絲黏性。

但是殺青宴是私人行程。

私人行程是不能跟的,私生不是粉,更不能用站弟的行為洗脫。

陸子野秒懂。

他幾不可查地朝車內看了一眼,小聲說:“我在等我姐姐。”

聲音很低,語序很慢,說得很認真。

莫名讓人聯想到等大人回家的小朋友。

穗安鬆了口氣,笑著說:“你姐姐肯定很開心,那你注意安全,我們先走了喔。”

回到車裏,虞圖南狀似不經意地問:“說什麽這麽久。”

穗安:“沒什麽啦,我怕他是私生才在這裏等這麽久,沒想到是在等他姐姐。”

虞圖南倒在椅背上,一動不動看著後視鏡。

頎長身影定定站在車後,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見。

像等人接他回家的小朋友,在沒等到家長前,固執不肯走。

一定要大人親自接,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展現他在大人心裏的重要地位。偏偏他又不會表現出這種想法,別扭又傲嬌,擺出一副完全不在乎有沒有人來接他的模樣。

“對了圖南姐,為什麽要找他幫忙,你不是會開車嗎?”

穗安忽地想到。

虞圖南微微皺眉。

去陸子野墳墓前的車禍畫麵霎時在腦中晃悠。

尖叫、鮮血,而後天旋地轉。

她緊扣微微發顫的手,聲音略顯疲憊:“不想開,我休息一會。”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過車了。

**

到家時已經十二點半。

家裏堆了一些紙箱,穗安本想幫忙收拾,被虞圖南推回了家。

原主一個人住,這套三居室裏,客房隻有床和衣櫃、桌椅,清冷沒有溫度。虞圖南買了些以冰藍色和奶白色為主的小裝飾。

床單、被罩放在洗衣機裏,一件東西一件東西的收,好像又回到了十五歲,她艱難從姑媽那拿到母親去世的賠償款,帶著陸子野在外租房。

第一天,家裏清冷。

除了兩張床,什麽都沒有,陸子野卻很興奮。

“姐,這是我們的家!”

淩晨三點,她把客房布置好,倒在隻有床墊的**,腦袋很清醒,沒有一點困倦。

十五歲時收好出租房,她也是這樣和陸子野一起倒在**,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幻想未來。

虞圖南喜歡錢,於是有了後來的“圖野”。

現在,她依然想賺錢。

甚至在收拾房間的時候,她已經描繪出了未來的壯闊藍圖。

投資、短劇、製作、電視劇、電影、簽約藝人、打造IP、上市、國際合作、主題樂園。

一步步登頂,直至站到巔峰。

不過從現在開始,“圖野”、之前的百億家產,她要徹底放下。絕不能讓過去的成績,影響現在的判斷。

她需要明白,在影視圈她隻是一個尚待學習成長的新人。

說實話,丟失百億財產不可能不痛心。

但起碼換回了一個陸子野。

**

虞圖南幾乎一整晚沒睡,將國內十大影視公司近期投資的項目、待播劇集研究了一遍後,靠在沙發上小咪了一會。

七點,被穗安的一通電話吵醒。

“圖南姐,緊急狀況。”

“嗯。”虞圖南應得迷糊。

“醒醒,導演突然通知,說要給你臨時加兩場戲,圖南姐,趕緊洗漱下樓,我馬上來接你。”

虞圖南睡眼惺忪地嗯了兩聲,掛了電話後繼續睡,昏沉之際,隱約想起穗安臨末補充了一句:“兩場戲拍完,我們能結算片酬。”

片酬。

錢?

一秒清醒。

臨時加戲純屬意外。

昨晚,導演和編劇聚餐閑談時料到劇本,感覺女主的轉變還需要一個推動力,於是打算給虞圖南飾演的女配加兩場戲。

女配離職後遭遇車禍,暗示是反派做的,讓女主對反派的仇恨值拉大,轉變得更徹底一點。

準確來說就是,女配還得再工具人一點。

一共兩場戲,第一場戲拍她車禍後倒在椅背上,全身是血的模樣;第二場戲在醫院。

虞圖南聽到車禍兩個字,臉色微微泛白,頓了頓,喝了一杯黑咖啡緩解情緒,都不用再怎麽化妝,直接上場。

戲份很短,一次就過。

下一場戲,要轉到醫院拍攝。

去醫院的路上,虞圖南任憑思緒亂飛,以此從剛才情緒裏走出來。

她本來計劃去家具市場再買點小裝飾,然後去接陸子野。

對,陸子野。

看這拍攝進度,得推到下午。

...

十一點半。

陸子野坐在車裏,對著窗外一語不發。

昨晚虞圖南離開後,被發現身份的緊張與惶恐也隨之消失,他後知後覺想到了一件事。

虞圖南被一個沒他好看,沒他有錢,還沒他聰明的小鮮肉拽著,一聲一聲親密喊“姐”。

無語的是,她還回應。

最無語的是,她還把自家親弟弟當做陌生人對待!

理智告訴他裝作不認識讓他倒車,實際上是最優解。

感性卻在搖旗呐喊:

——難道因為小鮮肉比我小,又會撒嬌,還是個陽光開朗大男孩,完美符合她心目中的弟弟形象,所以打算趁機換個弟弟?

“小陸總。”副駕駛座上的宋淮恩問,“需要幫您聯係虞圖南,約一次見麵嗎?”

昨天下午開完會後,小陸總表情嚴肅,接著悄無聲息的消失,一個半小時後匆忙跟他打電話,要求尋找最頂尖工作室的攝影團隊。

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感。

宋特助以為有大事發生,迅速開車到對方工作室時,得到的要求卻是——

“幫我修兩張圖。”

虞圖南的。

態度正經,語氣認真。

宋淮恩兩眼一黑。

在接下來的六萬秒裏,他每秒都在努力消化陸子野一點都不野,反而是個害羞站弟的事實。

現在,他能泰然自若地處理各種奇怪問題。

作為一名專業的特助,他需要在老板還沒提出要求前,主動給出建議。

於是有了“需不需要聯係虞圖南”的提問。

陸子野微微調整坐姿,單手倚在椅背上,很拽,很不屑。

“不見。”

虞圖南不來求他,不請他回家之前,他說什麽都不見的。

Flag就擺在這裏!

“您確定不見?”宋淮恩上下打量陸子野,滿臉不信。

小陸總出門時身穿藍白漸變印花襯衫,海浪顏色漸深,清新涼爽;下身奶白闊腿短褲配上白色運動鞋。

穿搭清爽少年,非常適合炎熱的五月。

著裝不同以往,十分清爽幹淨沒有一點點狂傲的味道就罷了,他上車時已經戴好鴨舌帽、口罩和墨鏡,一切準備就緒,就差出現在虞圖南的麵前。

宋特助:“我來時查到了虞圖南今日的行程。”

“在哪!”陸子野身體前傾秒回。

速度之快,令司機咋舌,他僵硬兩秒,緩緩靠回椅背,把玩腕表,舉止優雅,慢條斯理地問:“哦?在哪。”

宋特助&司機:.....

係統實在忍不住,說了當係統以來的第一句狠話:【哦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