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厲家老宅,冷歸冷,但卻沒有太多冬日氣息。
滿園修剪得形狀各異的北方綠植,依舊顯得偌大的園子綠意蔥蔥。
有幾個起早在園裏忙碌的家傭,在顧娉婷推開大門後,朝這麵看過來。
依次恭敬而親切地跟顧娉婷問早安。
顧娉婷跟大家微笑點頭回應,然後問離她最近的正掃庭院落葉的一個大姐:
“看到有位先生從這裏出去了嗎?”
“是那個穿著銀灰色家居服、外麵披件黑色大衣的嗎?”
顧娉婷點頭:“對!”
大姐笑著朝東麵一指:
“朝那麵走了!”
“謝謝!”
東麵那個庭院,是原來厲斯年單獨的庭院。
顧娉婷心裏緊了緊,不是滋味兒地朝那麵追過去。
不知道這人是有心還是無意,這麽大個院子,為何偏偏就往東麵去?
沒過多時,顧娉婷便站到厲斯年庭院門前。
青磚碧瓦的月亮門依舊。
一幕幕往事在腦海裏翻湧。
顧娉婷心裏陣陣悲戚,裹緊大衣,終是閉目在心裏長歎一聲,抬腳邁了進去。
這個院子,從厲斯年去了之後,她便再沒進來過。
此刻再次踏進庭院,抬目遠眺,望著百米開外,徘徊在厲斯年正屋門前的淩驍,心裏百感交集。
為什麽這人連背影都跟厲斯年一模一樣?
他是老天派來特意折磨她的嗎?
顧娉婷慢慢移動步子,朝淩驍走過去。
她穿的是長款雪地靴,腳步聲音很輕。
按理這個距離,淩驍根本聽不到。
但她才走了沒幾步,淩驍便回過頭來,定定地盯著她看了片刻,然後收回視線,開始環視周圍。
待她走近,淩驍緩聲對她說:
“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裏很熟悉,就像以前來過。”
顧娉婷在淩驍身側停住腳步。
經曆過太多這人酷似厲斯年的震撼,現下聽到這句,反而沒那麽多感慨了。
她隻笑了笑,隨口道:
“也正常吧,可能你以前去過什麽類似的宅子。”
淩驍看了她一眼,先是沒說話,再度環視一圈庭院的環境,然後邁步往回走。
顧娉婷也抬步向前,兩人隔著一米的距離,往前不緊不慢的走著。
走了沒多遠,淩驍忽然說:
“我不記得了。”
比較突兀的一句,但顧娉婷很快反應過來,皺眉看著淩驍的側臉:
“不記得以前有沒有去過這種地方?”
淩驍點頭:“是,我之前出了點事,後來失憶了,紫晴跟我講了很多過去的事,我什麽都記不起來,包括我父母。”
淩驍提到“失憶”二字時,顧娉婷心裏猛地被剌了下。
厲斯年到死之前,也沒能想起她們間的過去,這是她心裏永遠的痛。
還有,自己兩個孩子可能是他的,他再也不會知道了……
見顧娉婷心事重重地低頭不語,臉色還忽然不好看,淩驍忽覺自己有些唐突,竟說起自己的私事來,因而沒有再把話題繼續下去。
說來也怪,對著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程紫晴,他都從沒有過想跟她多聊一些什麽的欲望。
可對著這個時常把自己當成別人替身來觀察的、一個並不太熟悉的女人,自己反而沒來由的,便有傾訴的欲望……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