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世界樹和黑王這樣的生靈來說,他們的時間單位是以百年為記的,在這種漫長到不像話的時間觀念下,這群家夥的算計總是以千萬年來計算。
當黑王與世界樹又一次地合為一體,一個真正的神明誕生了,他暢遊在魔網之中,執掌著世界的過去,現在與未來,輕輕揮手,世界便會隨著他的意誌而轉動。
但這位神明並不想當一個世界之外的幽靈,他想要複活,雙腳踏在大地之上,讓世界重歸他的意誌之中。
於是黑王與世界樹失敗的計劃被他重新撿起,他沒有選擇幹等著龍族互相殘殺,而是把目光看向了那卑微的小生物。
名為人類的小生物。
他要在人類的身上達成血脈的聚合,這幅軀殼便是他重生最好的材料。
就在那魔網之中,神明開始了他的計劃,旁觀的安德看著那個散發著光芒的觸手怪將目光投向了一個睡在**的女孩。
隨著神明的注視,女孩的肚子逐漸漲大,短短的幾秒鍾就變為了一個懷胎十月的孕婦。
“額,這不會是……”安德嘴角抽搐幾下,指著畫麵中中東長相的女孩:“這不會是那個聖母吧。”
“聖母瑪利亞,傳說中生下聖子的女人,”零號召喚出一套桌椅,卻不好好坐著,耷拉著腳坐在桌子上:“她並沒有說錯,瑪利亞確實懷上了聖子。”
在那天,聖子降臨在世界中,三位博士不遠萬裏地從東方前來道賀,安德看著畫麵中峨冠博帶的博士樂出了聲:“所以這三個家夥,是東方的混血種?”
“不,那是龍族,他們是忠心於黑王的龍族,隻剩下了這三個蠢貨。”零號漫不經心地敲打著身下的桌子:“看,那才是三位博士真正的姿態。”
在月光下,那峨冠博帶的華夏人化作三條形態各異的長龍盤旋在高天之上,隨後他們割開自己的脖頸,龍血如雨般撒下,浸沒了下方的聖子。
“這便是第一次血脈回收,神明隻要回收血脈的種子,也就是人類所說的基因組,當龍族的基因匯聚在一個人身上,那具肉體便是神最好的軀殼。”
隨著龍血的消失,原本普通的聖子已經變為了一頭凶猛的巨獸,他在一夜之間化為了混血種,並在冥冥之中,必然要將龍族所屠滅。
安德就這樣看著這位身材高大,比起用嘴更喜歡用拳頭的耶穌在古羅馬的地盤上橫衝直撞,直到某天,他被自己的門徒出賣,被龍王釘死在十字架上。
“雖然當年昂熱就告訴過我類似的事情,但我也沒想到這麽離譜。”安德瞥了眼耶穌的麵容,發現這哥們長得有幾分像巨石強森。
零號不說話,屏幕上的一切都在飛速地快進著,聖子在被釘死之前留下了子嗣,出生後便接過父輩的使命,開始繼續與龍族不死不休。
畫麵不斷地變換著,有時他是名為阿薩辛的刺客,拿著組織的迷藥與自己的同伴一起對成為帕夏的龍族發起決死衝鋒。
有時他是歐洲某個小國的騎士,駕著馬衝向出現在戰場之上的龍族。
他是人人讚頌的屠龍勇士,是投機者眼中的蠢貨,是為了命運不斷奔波的愚者,但無論流傳多少代,他都有一個既定的使命:
屠龍。
他的足跡從中東開始,一路西行,從耶路撒冷到威尼斯,從奧地利到德意誌,當大航海時代來臨,他從南美的巴西開始一路北上,最終到達了收集之旅的終點:美國。
那是曾經聖子的不知道多少代後人,他在既定命運的安排下,找到了此生的摯愛,一個從華夏來的女人,幾年後,下一代聖子誕生了,那是一個有著深紅色頭發的女孩。
“所以是喬薇尼?”安德懶洋洋地看著影像中逐漸長大的女孩:“我還以為是路麟城呢。”
“不,他們都是,都是其中之一。”零號悄然抹去了喬薇尼的影像,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古華夏女子:“甚至開始得比西方更加早。”
華夏由於地理優勢,大量的龍王匯集在這裏,神明因此更早把目光投向這片豐饒的土地之上,畫麵中,一個華夏古代女子踩在龍族的腳印上,隨後肚子隆起懷胎。
“華胥履大人跡,於雷澤而生伏羲。”零號念出一段古文,平靜地說道:“這是記載在山海經·海東內經上的文字,但這種記述,可從來都不是憑空而來的。”
安德咧咧嘴,看著畫麵中的孩子一天天長大,他與他的子嗣在華夏的大地上繁衍生息,沿著自己既定的命運與龍族搏鬥,他們砍下惡龍的頭顱裝飾在王座之間。
直到數千年後,一個匯聚著華夏所有龍族基因的人類誕生了,那便是路麟城。
在卡塞爾學院中,兩個年輕人相遇在一起,他們相識,相知,相愛,最後生下了神明所渴望的軀殼:
路明非。
那是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男孩,但他卻是神明布局千萬年的核心,是匯集了所有龍族血脈的終極。
安德看著畫麵中傻乎乎的路明非,轉過頭來望著零號,又一次問出了那個問題:“所以說,你在哪裏?”
“真是絕情啊,我就在那裏啊。”零號搖搖頭,揮手間畫麵不斷地閃回:“我是恭賀聖子誕生的黑蛇,是給阿薩辛刺客遞上迷藥的老人,是為騎士蓋上雙眼的少女……”
“我是為哥哥而誕生的,一個隻存在於時間夾縫中的幽靈!”
零號的聲音低落了下去:“我不是神明,我不過是他手指縫中落下的殘渣,一個為了保證計劃順利完成的殘渣,現在我的使命結束了。”
在製造出聖子之後,神明製造了一個確保計劃完美成功的關鍵,他的時間觀念與人類相差太大,隻能靠著這種手段來確定計劃的成功進行。
那便是零號,他藏身於時間的縫隙之中,如同幽靈般飄**在世界之上,一次次地改變著事件的流向,將自己的兄長送上屠龍的戰場。
最開始,他兢兢業業,毫無感情地看著人類一個接著一個地死去,但在數千年的時光中,他漸漸開始擁有了些許感情。
究竟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呢,是那刺客笑著從他手中接過秘藥慷慨赴死的時候,是那騎士倒在他懷中嘴角帶笑的時候,零號不知道,但他所要做的,已經完全偏離了神明的要求。
“抱歉,有些失態,”零號平靜下來:“當年黑天鵝港的實驗把我的腦子搞壞了,有些……精神分裂……”
“這樣嗎,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安德沒有追問下去,而是問了零號一個另外的問題:“所以我手上的權柄是什麽?”
“那是世界樹權柄的枝幹,屬於龍王自行增加的部分,”零號別過頭去,小聲地說道:“原本的權柄,已經被我回收了。”
“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安德滿意地點點頭,緊盯著遠處世界樹的剪影:
“神這種東西,我還沒殺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