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似乎和上一世,心境上有了很大的不同。

前世的時候,心底更多是歡喜的,終於要嫁給心儀的男子。

那時候,心裏眼裏都是趙禦風那一雙溫柔的眼,和看著她時,噙著笑的嘴角。

想到這裏,猛然間又想起,那一個晚上,他和端木紫站在一起,那樣冷酷的樣子。

人心,如此叵測。

而這一世,更多的卻是不舍。

雖然重生不過隻有短短的兩年,可是這兩年,她卻在永定侯府找到了上一世二十多年都沒有找到的親情。

那裏的一草一木早就已經深深地根植進了心底。

而她現在要嫁的男人,充其量,最多不過是一個朋友。

並沒有前世那樣驚心動魄心動的感覺,而她像是一個離開家的孩子,要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做客。

而這客,隻怕一做就是一輩子。

曾經她以為,重生一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報仇。

誰知道,才短短兩年,原來,要守候的東西更多,心底牽絆的東西也更多。

就像祖母臨終前對素兒說過的話一般——她終究是狠不下心的人。

想到這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垂在胸前的那一顆石子。

即使是隔著衣料還是能夠感覺到溫潤的感覺。

驀然風從地起,掀起花轎的轎簾,也掀起那一方大紅蓋頭。

韓淩肆坐在外麵的大馬上,一眼便看到她吹著眼瞼,帶著淡淡憂愁的臉。

心裏多日來勉強被壓下去的煩惱又冒出頭來。

端木青!你的心底,當真這麽不願意嫁給我嗎?

風止,簾落。

一個在外,紛紛擾擾。

一個在內,安安靜靜。

似乎隔開的,不是短短的距離,而是兩個世界。

所有成親的流程,早就已經經曆過了一遍。

即使過去這麽久,但當時那樣的興奮,如何忘得了。

一道道儀式,即使火盆火勢猛然,路上陡然多出茶油,動物驚擾。

也還是安然走過去。

蓋頭之下的人,神色淡然。

隻是在心底幽幽歎一口長期,原來,這裏,也不安寧。

紅綢的另一頭,韓淩肆卻是麵色鐵青,狹長的鳳眸往人群裏一閃。

瞬間整個氣氛氣溫下降。

終究再沒出一點兒差錯。

韓淵不可能來參加婚禮,卻派出東離丞相,不可謂不重視。

更讓人驚訝的是,皇帝趙鄴竟然親自參加了婚禮。

這在整個天京,還是第一次。

也讓所有人都在考量韓淩肆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地位之人。

在西岐如何,在東離又當如何。

拜過天地,端木青便由兩個丫鬟扶著往新房去。

露稀和采薇在前一天,就跟著嫁妝過來了。

她並沒有再帶其他的丫鬟過來,反正都不相熟,多帶也無益。

是以,這兩個都不是她認識的。

新房設在哪裏,端木青毫不知情!對於這個韓府本就不熟,更沒有聽韓淩肆提起過。

這樣掩蓋在漫天的大紅色之下,隨著人往前走,多少有一種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感覺。

無邊無際,無依無靠,大海中的一抹浮萍。

或許是手裏的紅綾被捏得太久的緣故,隱隱的開始有了潮意。

而那一頭連著的人,又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態,端木青不得而知。

但是,時鬆時緊的紅綾,卻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那邊那個人的存在。

心底,莫名的就有了一絲安全感。

直到耳邊傳來露稀低低的笑聲,端木青方才知道,已經到了目的地了。

“新郎新娘進新房。”喜娘泛著笑意的聲音響起,端木青便被扶進了房間。

坐到**的那一刻,身邊就有另一個人坐了下來。

淡淡的清鬆味傳入鼻端,這一整日的昏昏沉沉,似乎陡然間清爽了一些。

聽著喜娘念完了吉祥詞,韓淩肆方才道:“前麵還有許多客人,你先坐會兒。”

不等端木青回答,那一股清香味已經消失。

漸漸地,房間安靜了下來。

“小姐,”露稀的聲音充滿了快活,“累不累?餓不餓?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如何?”

說著就聽到她的腳步聲,而肩上已經傳來力道適中的按壓。

那是采薇的手,端木青認得。

伸手握住了肩上的手,端木青輕聲道:“采薇,跟我過來是你所願嗎?”

自從她失了聲,端木青對她總帶著愧疚。

原本想著替她找個好人家算了,可是,想到她母家的事情。

又怕她在自己走之後受委屈,終究舍不得,還是帶了過來。

采薇沒有辦法回答,卻將手抽了出來,又覆在端木青的手上。

露稀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鼻頭發酸。

從前看到采薇和小姐那樣親密無間的樣子,心裏總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後來文雅軒那一次,她那樣不顧一切衝到大火中救小姐的樣子,便讓她瞬間改觀,自愧不如。

而如今她已然失聲,卻從來沒有露出過抱怨的神色來。

每天不忘在紙上寫下要注意的事情告訴自己。

“小姐,你何必說這樣的話,我和采薇都是誓死跟隨小姐的,小姐到哪裏,我們就到哪裏。”

端木青終於在蓋頭下露出笑容來:“是我想多了,你們雖說是我的侍女。

但是在我心裏,早就是如朋友一般,我實在是放不下心將你們交給別人。

所以,隻能讓你們兩個多伺候我幾年了。”

“小姐,你放心,無論什麽時候,我和采薇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一旁的采薇聽到她們的話,淚光閃動,終究隻是帶著淡淡的笑意。

把手伸向露稀,三人將手握在一起,端木青用力捏了捏。

露稀和采薇對望一眼,微微點頭。

“王妃安好。”

剛剛退下去的喜娘走了進來:“奴婢是東離娘娘特意派過來的。

大皇子是我們東離,所以,按照禮節,娘娘是應該跟自己相好的姐妹喝一碗桃花湯的,不知王妃……”

端木青會意,當時韓語嫣大婚的時候,也有這麽一招。

隻是當時那桃花湯卻是喝不得的。

此時,叫她去找誰呢?

“嬤嬤,這桃花湯……是必須得喝嗎?”

“額……這個,是我們東離的習俗,一般來說是要的,是預祝新人平和美滿之意。”

喜娘說得有些猶豫,似乎也不太確定是不是需要端木青非喝不可。

“嗯!”端木青卻隻是淡淡應了一句,“那就端過來吧!”

喜娘頓時眉開眼笑:“不知王妃是要想請哪一位小姐夫人過來?”

紅蓋頭下,看不出端木青的表情,冷清的聲音卻是落地有聲:“采薇和露稀不是都在嗎?”

“這……”喜娘萬想不到端木青會指這兩個丫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怎麽?不可以?難道東離的規矩還要求那相好的姐妹不能是丫鬟嗎?”

所說方才喜娘覺得這新王妃性子還不錯的話,陡然間聽到這麽一句,頓時便將方才的論斷推翻了。

“可以,可以。”

連忙不迭點頭,喜娘笑道:“奴婢這就讓人端過來給王妃,和露稀姑娘、采薇姑娘。”

“去吧!”

采薇和露稀都有些激動,看著對方的眼裏,還帶上了些凝重。

桃花瀲灩,湯味純美,盛放在白色骨瓷杯中,自有一番滋味。

端木青的蓋頭並未掀起,淺淺嚐了一口笑道:“果真味道不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願王爺王妃百年好合。”

喜娘說話的時候喜滋滋的,倒是生生給這個空間多添了一份喜慶。

“好了,收起來吧!”

露稀倒是一點兒都沒有生澀之感,無比熟練地吩咐道。

門口站立的兩個小丫鬟聞言,便上來將東西端走了。

喜娘笑道:“王妃大概還不太適應新房,奴婢就先退下去了,您跟兩位姑娘好好說會兒話。”

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露稀和采薇一人站在一邊,靜靜地守著。

沒一會兒,兩人便無聲地倒在了地上。

就是坐在床邊的端木青,也開始頭腦發沉,晃了兩下,也癱軟在床。

“好了,快一點兒!”還是那喜娘的聲音,隻是不似方才那般討賞似的小心翼翼,而是帶上了些急促的氣息。

不一會兒,就有兩個人垂著頭飛快地走了進來,沒有一會兒,又消失在了外麵的夜色中。

韓淩肆帶著薄薄的醉意出現在屋裏的時候,露稀和采薇都在門口守著。

眼見著他過來,兩人便都躬身而退。

推開門,依舊是滿眼的紅色。

大紅色喜燭跳躍的火光下,床邊的新娘端坐著一動不動。

腳步驀然間停了下來,這一刻,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我回來了。”

幹脆斜倚在牆上,韓淩肆勾唇看著床邊的人。

然而,對方卻並沒有回答他,依舊一動不動。

“你幹嘛不說話?可別告訴我你是害羞!”

想到這裏,眼底還是忍不住溢出笑意來。

但是這笑意持續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接著便被冰冷的寒意替代。

“你是誰?!”

坐在床邊的人驀然間抖了一抖,可還是端坐著不動,也不說話。

更加證實了心裏的想法,韓淩肆心裏怒意大盛。

走過去,一把掀起蓋頭。

才剛掀開,就有一把粉紅色的粉末朝自己襲來。

一個沒留意,便吸進去了一些。

接著便開始頭腦有些不清楚起來,整個人也變得混混沌沌。

“是你?!”韓淩肆用力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