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站在月色裏,相互對視著,卻不發一語。

韓淩肆就這麽看著她,心裏含了太多的愧疚,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端木青靜靜地站在原地,盡管此時十分想要撲到他的懷裏,但是她做不到,因為她清楚,他們之間還橫亙著一個叫做“隔閡”的東西。

那是一個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化解的東西。

“你怎麽來了?”好一會兒,端木青才算是正常地問道。

心裏一鬆,卻也泛著些淡淡的失望和無奈,韓淩肆上前一步。

“聽說今天皇後來找你了!”

端木青輕輕點頭:“是啊!”

“她沒有對你怎麽樣吧?”韓淩肆驀然間有些緊張地看著她。

“沒有!”

“那就好,”聽到她這句話,韓淩肆微微鬆了一口氣,“皇後這個人心機之深陳讓人難測,你小心些?自己的人夠用嗎?需不需要我送幾個人給你?”

心裏頭還是忍不住一暖,幾乎要浸濕眼眶,但是她還是努力將淚意逼了回去。

帶著淡淡的笑容道:“不用了,我的人都挺好的。”

沉默,兩人間又是一陣沉默。

“今天是你是生辰。”

“你沒忘。”

“怎麽會忘?”

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我希望你能夠戴著它,若是實在不願意戴著的話,也好好放著好嗎?”

看著他,端木青終於還是伸手接過了那個小盒子:“謝謝。”

卻並沒有當著他的麵打開,臉上也沒有什麽期待的神色。

“夜深了,我也要就寢了,你也回去吧!”

韓淩肆並沒有糾纏,隻是輕輕點頭:“好!早點兒休息。”

從他身旁走過,擦肩的一瞬,端木青的心,似乎有什麽東西失落了一般,卻無法挽回。

回到房間裏,在燈光下打開盒子,卻是那根墨玉簪。

她記得,那根簪子上一次在青州的時候摔斷了。

那眼前的這一支是他另外找人做的嗎?

驀然想起剛剛來東離的時候他也送了賈文柔一支這樣的簪子。

莫名的覺得心裏一陣不舒服。

不,等等,摩挲著簪子的手突然停下裏。

將它湊近燈光,端木青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原來這根簪子時修過了的。

原先的斷口處不知道用什麽材質的東西灌進去的,若不是這樣仔細的看,根本就看不出來這裏又一道斷口。

輕輕將簪子放在臉頰上,端木青心裏一陣難過。

“韓淩肆,你是在跟我說,我們之間還能夠像這根斷裂過的簪子一樣嗎?

可是,這真的可以嗎?”

想到這個問題,心裏又煩悶起來,幹脆將它收回到盒子裏,放在櫃子的最底層。

她如今不能再花太多的心思在這些事情上了。

東離朝堂風起雲湧,她要帶著隱國人回歸,就必須時刻警惕著。

葉慕白第二日便出現在了思歸閣的院子裏。

對於他的出現,百媚和采薇都表現得十分平靜。

令王府的人都知道,對內,府裏的人一如令王妃在的時候一樣各司其職。

但是對外,卻都是端木青自己培養出來的一批人在忙碌。

而這些人都在思歸閣和思歸閣旁邊的兩個院子,落楓樓和飄雪閣。

對於這樣的內外搭配,府裏未曾有一個人語出怨言,相對來說,令王妃去世之後,端木青雖然是讓采薇執掌府裏的中饋。

但是對於府裏原先的老人來說,反而頗有受利,所以,也從未有人生出過異心。

葉慕白看到百媚和采薇都一個勁兒的點頭,隱隱的有些討好的味道。

端木青見狀走過去笑道:“自此你們都是一樣的人,我身邊的人都是沒規矩的,你也大可不必如此。”

采薇和百媚聞言都相視一笑,皆不言語,倒是讓葉慕白有些不好意思。

見他如此,端木青不由唏噓。

想想這個人曾經也是一個官宦氏族之子,身份地位皆不一般,如今卻能夠對采薇和百媚示弱,這其中心性的變化,尤其是常人能夠虧得的。

“小龍!”

端木青喚了一聲,頓時就有一個瘦精瘦精的小猴兒似的小夥子出現:“小姐,啥事兒。”

“葉慕白,你安排他住在飄雪閣吧!可靠的,具體做什麽,任由你安排吧!”

打了個響指,小龍嘿嘿一笑:“我早認得他,小姐倒是忘記了。”

說著還眨了眨眼睛,端木青才想起來,以前小龍曾經跟蹤過葉慕白。

但是此時人在眼前,這樣的話就不好說了,端木青隻好撇開話題:“你趕緊去吧!有些事情也告訴他,算是給你找了個幫手。”

“好嘞!兄弟,跟我來!”小龍特別的跳脫,跟誰都是自來熟,此時葉慕白聽到他說話,臉上的神色倒是自在了許多。

“我們去青杏齋了。”端木青轉臉對采薇道,突然想到一事,“我遷徙兒子逛舊書攤,看到一本古藥方,上麵似乎有治喉疾的方子,回頭我看看,說不定你的喉嚨好在這上頭也說不定。”

采薇笑著點頭,手上卻匆匆寫了一行字,如今她多是以筆代口,寫起字來快了許多。

“小姐不用刻意強求。”

“我知道,”端木青看著她,想想這些年陪在自己身邊的人,突然一陣鼻酸,忍不住抱住了她,“別太辛苦。”

采薇臉上依舊掛著溫柔的笑容,看著端木青離開,便開始一天的工作。

如往常一樣,端木青的馬車往青杏齋駛去。

二月的天氣,總有一種朦朧曖昧的暖意,如同融化了的糖汁,帶著些黏黏-膩膩的質感。

今日天上有好些雲層,算不得是個好天氣。

莫名的覺得身上悶得難受,端木青問道:“是要變天了嗎?”

百媚看了外麵一眼,笑道:“今日日頭不大,但是還不至於變天,不過過兩天可能就會了。”

話音才落,一陣風吹過來,竟將車們都吹開了,帶進來一陣細細的沙土。

端木青和百媚相識一眼:“怎麽突然起風了。”

“是啊!這二月裏,哪有這樣突然變天的啊!”百媚也答道,轉身掀開車簾往外看去,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小姐!我們還是不要去診所了吧!瞧這鬼天氣,好像要下雨呢!”

端木青此時也正掀開了另一邊的車簾子往外瞧。

百媚說的沒有錯,此時天上哪裏還有方才上車時候的樣子,原本朦朦朧朧的陽光已經不見了。

天上換上了厚厚的淺灰色烏雲,看上去就像是六月天裏,大雨傾盆前一般。

“怎麽會這樣?”這實在是反常的天氣,端木青忍不住問道。

百媚如何能夠知道,隻是搖頭。

“小姐,我們趕緊回去吧!”這一次說話的是外麵的車夫,“看這個樣子,真的是要下大雨了。”

出門的時間還短,相對來說往回走更近一些,端木青答應了一聲。

誰知道話音才落,突然響起一聲悶雷,但是這雷聲卻不小,馬兒被嚇得頓時發足狂奔起來。

百媚當機立斷,立刻飛身而出,一把將那車夫丟到車廂裏,自己去駕車。

她畢竟有武功在身,在這樣的力氣活上,實際上比這男子車夫還要厲害一些。

隻是今日這馬似乎發起躁來似乎格外的凶悍,隻一個勁兒的往前跑,就算是脖子被韁繩勒出了血跡,也還是渾然不覺。

更加要命的是,此時大街上如此失控的馬還不隻有端木青他們這一匹。

長京本就是整個東離最為富貴的地方,此時街上的馬車瞬間變成了飛速疾馳的危險。

不時地就可以聽到有人被馬兒撞飛的聲音。

百媚緊拉韁繩依舊無果之後,突然當機立斷,一掌拍在馬背上,自己借力淩空飛到馬兒前麵,然後再蓄勢一掌拍向馬的麵門,頓時,方才還十分狂躁的馬兒便斃了命。

馬車也終於停了下來。

不過這樣短短的一會兒,這輛馬車已經跑出了將近十裏,端木青已經是被顛得七暈八素了。

將端木青和那老車夫一起扶到一旁的屋簷下,百媚看了看天色:“現在可怎麽是好?”

驀然又是“轟隆”一聲綿延出去,又是一聲悶雷,街上便越發混亂了。

就在此時,一架馬車朝端木青她們狂奔而來。

百媚吃了一驚,當下故技重施,又是一招斃命。

但是端木青知道,這樣看起來雖然養眼,但是極耗內力。

在百媚收回手的時候,連忙拉住她:“我們走小路,你這樣也是一時半會兒,敵不過這麽多的馬兒。”

“謝……謝謝……姑娘!”兩名女子從這馬車上跌跌撞撞跑出來。

才道完謝就趴在一旁嘔吐起來。

顯然是被顛得慘了。

“不必客氣,你們要到哪裏去,這街上太危險了,還是走小巷子吧!”

端木青連忙道,說完話,天上又是一陣響雷,這一聲比方才還要響,幾乎震耳欲聾。

就在這驚雷過後,陡然間便下起雨來。

聽到地上沙沙的聲音,端木青問道:“這雨聲怎麽不對勁?”

幾個人一同仔細一看:“是冰雹!”

果然是小拇指頭大小的冰雹落在地上,擊打出莎莎的聲音。

“不對!這冰雹越來越大了,不好!”百媚眼睛亮一些,立刻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