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庭看陸寶菱笑的花枝亂顫,放下手裏的藥碗,給她正了正背後靠著的引枕,道:“這是什麽開心的事?笑成這樣?”

陸寶菱笑道:“給你說你也不明白,這以後過日子可真是如玉說了算的

。”

又不想喝藥,抗議道:“我已經好多了,不想再喝藥了。”

徐廣庭很是堅持:“這都是調養你身體的藥,必須要喝,你不是想早點生個孩子嗎?”

陸寶菱不想喝藥,可是卻想要孩子,苦著臉把藥一飲而盡,又說喜事那天要去陸家,徐廣庭自然不會拒絕。

不光陸寶菱,徐家也是姻親,到時候肯定要到場的,徐大夫人已經開始命人預備賀禮了,陸寶菱不禁慶幸徐二夫人沒在,她原先想張羅著把徐若秋嫁給程懷玉,結果一轉臉程懷玉又入贅了陸家,隻怕徐二夫人要鬧翻天。

這回陸寶菱可想錯了,徐二夫人可沒功夫計較這個了,於太醫來徐家之後便被告知了真相,欣然應允,隨著徐老夫人及徐若秋到了莊子上,徐若秋得知自己的病後也是嚇得半死,十分配合治療,再苦的藥也是一氣灌下去了,倒叫徐老夫人十分心疼。

這病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關鍵就是費工夫,連著調養了幾個月,已經有了些起色,最起碼徐若秋的葵水恢複了,雖然還是沒有規律,斷斷續續,但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徐老夫人不知道有多感激,叫徐廣庭在京郊給於太醫置辦了五百畝良田,又給置辦了一座五進的宅子作為謝禮,於太醫本就是奉命而來,盡心盡力是應當的,可見徐家這麽禮遇他,自然十分感激。更是拿出了家傳絕學來給徐若秋調養。

四月二十八是吉期,前一天,陸寶菱便和徐廣庭一起來到了陸家,陸家上下裝點一新,新房更是收拾的幹淨雅致,二夫人眉開眼笑的:“你祖父說了,左右咱們家空房子多,就把蘭馨苑和朱宇軒打通了連成一大片院子做新房,也氣派些,免得程家人說閑話。”

陸寶菱道:“程家人可挑剔什麽了?”

二夫人笑道:“酒席請了福喜樓的大師傅做魚翅宴。招待皇上也夠了,新房裏的家具一水的黃花梨,新打的家具。更別提這些簾幕被褥,椅搭,桌布,不是蘇繡就是蜀繡,就是酒席上用的瓷器也是你二伯父命人在景德鎮定製的金玉滿堂的花樣。這也算給足了他們麵子了。”

陸寶菱笑道:“早知道招婿這麽好,我也在家招婿了

。”

二夫人滿麵得意,笑道:“又胡說了。”

又帶著陸寶菱去看新房附近新栽種的花樹和新移來的太湖石:“是你祖父知道懷玉喜歡這些,特地命人從江南移來的。”

陸寶菱大笑起來:“如今瞧著樣子,哪裏是招婿,分明是娶兒媳婦。祖父偏心,我得找祖父說道說道去。”又問陸靖柔回來不回來。

二夫人道:“她如今守著孝,這樣熱鬧的場合哪裏能來。宛君在宮裏自然也不方便,也就指望著你來熱鬧熱鬧了。”

陸寶菱笑道:“等二伯母抱了孫子,還怕熱鬧不起來嗎?”

二夫人眉開眼笑的,那倒是,等成了親。抱孫子也是一兩年的事。

四月二十八那一日,陸家賓客盈門。大部分都是陸家的故舊和陸如玉的好友,陸寶菱幫著二夫人在內院招呼,徐廣庭則跟著陸萬林和陸令思在外院招呼,忙了一整天,幸而準備的齊全,倒沒鬧出什麽笑話。

等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天色已經大黑,二夫人便叫陸寶菱和徐廣庭多住一天,陸寶菱高高興興地答應了,等大家都歇下了,卻拉著徐廣庭去聽牆角。

徐廣庭哭笑不得,拉也拉不住,隻得跟在她後麵,陸如玉和程懷玉的臥房設在了蘭馨苑,後院窗戶那兒種了幾株桂花樹,深秋打開窗戶,便聞到一股桂香,十分別致,此時陸寶菱便躲在那幾株桂樹下,聽著新房裏麵的動靜。

雖說是入贅,陸如玉不用上花轎,也不用來回的折騰,可這一整天也夠嗆的,程懷玉回來的時候陸如玉已經梳洗好,就等著上床歇息了,沒等程懷玉說什麽,陸如玉就把一本冊子遞給他:“這以後就是咱們的家規,你好好看看。”

程懷玉接了冊子,嘟囔道:“這才是第一天呢,就給我下馬威了。”

陸如玉笑道:“這可不是下馬威,你仔細看看就知道了。”

程懷玉翻開冊子,念了出來:“第一條,不許納妾。”

然後便笑了出來,陸寶菱差點也笑出聲來,如玉也太幼稚了

徐廣庭覺得聽牆角到底不好,跟做賊似的,左顧右盼了一會,死活拉著陸寶菱回了房間。

陸寶菱還不大高興:“看來我也得給你立家規,第一條,我說的話做的事以後不許反駁不許阻攔。”

徐廣庭捏她的鼻子:“反了天了你,我可不是程懷玉,跟麵團似的任由揉搓,依我看啊,程懷玉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一輩子都折如玉手裏咯。”

陸寶菱很是不屑:“我倒覺得程懷玉挺不錯的,以後他就是我的妹夫了,定國公那麽橫,還不是答應了這門親事?”徐廣庭笑道:“你以為這門親事是陸家占了便宜嗎?依我說,最大的獲利者是皇上。”

陸寶菱疑惑道:“這話怎麽說?”

徐廣庭道:“程家把兒子送去入贅,失了名聲,表麵上和陸家是親家,私底下也會心存嫌隙的,而陸家呢,則落了個張揚跋扈的名聲,皇上本來就忌憚著程家和陸家,如今兩家沒有因為這樁親事達成同盟,反而永遠成了死對頭,卻又互相牽扯,都想壓對方一頭,到時候無論哪一家做大,都不用皇上操心,另一家自會想法子壓製,你說,於皇上不是大大的有利?”

陸寶菱蹙眉:“你這麽一說也是有道理的。”

兩個人都沒了剛才的歡快喜悅,徐廣庭更是歎氣道:“榮華富貴得來容易,想要守住就難了,如今我就覺得徐家是不是太招搖了,祖父在世時常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要想長久的保住富貴,那就保證這杯水永遠不會滿,若是快滿了,那就下定決心,自己把它倒出去一些,也省得引人注意,說不定最後連杯子都碎了。”

陸寶菱道:“那你覺得如今陸家和徐家是杯子裏的水太滿了嗎?”

徐廣庭搖頭:“陸家還不足為慮,畢竟如玉的孩子還沒生出來,有沒有子嗣且不說,單你們四個女兒,一時的榮寵容易,等你們老了呢?你們的子女未必願意像你們一樣忠心守護陸家,到時候便是陸家的衰落時候了,皇上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沒有把你們陸家放在心上,可徐家不一樣了,祖父留下的人脈還在,我又立了軍功,樹大招風,難免有小人在背後嚼舌頭,不過徐家嫡支子嗣就我一個,像大哥二哥他們,等祖母過世了自然要分出去的,到時候徐家也算人口稀少,算不得憂患了,我怕的是咱們的孩子出生之後的事情,你不知道,皇上的脾氣越來越反複無常了,將來還不知如何呢

。”

陸寶菱默然,半響才道:“我知道你的顧慮,要不然,你把軍權交出去吧,咱們也不缺吃少穿的,寧願日子過得安穩點,其實我老早就像說這個話了,又怕你躊躇滿誌的,我這話一說潑了你的冷水,如今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求什麽富貴,隻要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徐廣庭摸了摸陸寶菱的頭發,眼底的沉重卻沒有減輕,喃喃道:“你說的對,的確是該抽身退步的時候了。”

第二日一早,程懷玉和陸如玉便來給陸萬林請安磕頭,從此程懷玉就是陸家人了,陸寶菱笑著,有些耀武揚威的樣子,道:“叫我三姐。”

程懷玉抿著嘴笑,乖乖叫了一聲三姐,讓陸寶菱頗為得意。

吃了早飯,徐廣庭便和陸寶菱回了徐家,徐大夫人便說起昨天的酒席,嘖嘖誇讚:“喜酒也吃了上百次,從來沒有人家那麽大的手筆,竟請了福喜樓做了魚翅宴,光這件事就夠人議論半個月了。”

陸寶菱笑道:“也是我祖父想著家裏許久沒辦喜事了,想熱鬧熱鬧。”

徐大夫人又說徐若蘭的婚事:“……日子定在了六月份,銀子交給了你,你看著置辦,麵子上過得去就成了,過兩日趙家請了安太太來商議婚事,到時候你在旁邊幫襯著,看看有什麽遺漏的,也好提醒我。”

又囑咐了兩句,這才叫陸寶菱回去歇息。

安太太是個四十多歲很和氣的人,選了幾個日子來供徐家挑:“……都說六月初八是好日子,我也想著早些娶侄兒媳婦,又怕你們覺得太早了,我那哥哥是個好商量的,叫我拿來給親家瞧了,若是說好,那就定在那一天,說句實在話,家裏上上下下都盼著嘉兒娶親呢,家裏也好有個管事的。”

除了六月初八,還有兩個日子,一個六月十六,一個六月二十九,徐大夫人挑了不前不後的六月十六,道:“雖不是從我肚子裏生出來的,也好歹在我跟前十幾年,這麽早嫁出去了,我也舍不得。”

安太太忙說應該的,就定了六月十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