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列火車是開往堪薩斯的道奇城的。

陳劍秋和卡米拉麵對麵地坐在一等座的包廂裏

他的左手拿著一個蘋果,右手拿著一把匕首。

右手的大拇指抵住了刀背,蘋果在手中自轉,刀刃貼著果肉逆著蘋果旋轉的方向公轉,果皮迅速地從果肉上剝離。

很快的,蘋果變得**裸的,而桌子上摞著一條長長的果皮。

粗細均勻,沒斷。

陳劍秋手腕一抖,蘋果一分為二。

他把上麵的一半遞給了卡米拉,下麵的一半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懷亞特他們下一站上車?”陳劍秋嘴裏嚼著蘋果,眼睛看著窗外的荒野,問道。

“嗯,他們昨天就趕去拉斯維加斯了。”卡米拉接過那半個蘋果,咬了一口。

卡米拉嘴裏的拉斯維加斯,並不是後來那個蜚聲國際的內華達州沙漠賭城,而是位於新墨西哥州的一個西部鎮子。

這個鎮子位於聖菲東南方向六十八公裏,是聖菲鐵路往東的下一站,出了名的“五毒俱全之地。”

而他們這次的目的地道奇城,也是一個類似的地方,不過更狂野。

出發前的一天,懷特才把目的告訴住在旅館裏的陳劍秋。

對於整體的行程和計劃,這個偵探非常謹慎,沒有向陳劍秋他們透露分毫。

“要不要去看下那幫偵探們?”陳劍秋突然對卡米拉說道,“好久沒和這幫人同坐一輛火車了。”

他上一次和平克頓偵探共乘一輛火車的時候,還是剛進新墨西哥州。

那支平克頓偵探隊伍的首領,被他一槍崩下了火車。

“你去吧,我在這裏看著。”卡米拉說道。

陳劍秋站起了身,從皮箱裏拿了一個小袋子,推開了包廂的門。

他穿過一等座的車廂,來到了懷特他們坐在的車廂。

車廂裏的人並不多,陳劍秋一眼就看到了平克頓的那群偵探。

他們胸口的金屬標識實在是太現眼了。

多諾萬和湯姆幾個人占住了兩排座位。

他們在開心地聊天吹牛,各自炫耀著自己在芝加哥或者東部的其他地方搞定罷工的“豐功偉績”。

而懷特,則自己獨自坐在一排空著的位置的角落。

他隻是看著窗戶外麵,沉默著一言不發。

這讓他和後麵那些極其吵鬧的同事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使他顯得格外不合群。

而當陳劍秋走到他麵前的時候,這位偵探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

“有什麽事嗎?”懷特粗神粗氣地問道。

看來,他還是對剛才沒能帶槍上來耿耿於懷。

“沒什麽事,就來看下大家,順便問下行動的計劃。”陳劍秋在懷特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了,“畢竟,從出發到現在,您就告知了我一下買火車票,其他什麽都沒說。”

懷特沒說話,繼續看向了窗外。

“陳先生!”

後方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陳劍秋側過身子向後望去,發現多諾萬的腦袋出現在了過道裏。

“來這邊,那個人不愛搭理人的。”他衝著陳劍秋招手。

陳劍秋站起了身,沿著過道走到走到了偵探們的座位上。

他看見一雙雙眼睛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這些偵探,每個人都想從這個人的身上挖出點什麽,回去好交待。

“陳先生,您有沒有去過科羅拉多州?”多諾萬想了下,問道。

陳劍秋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陳先生,聽說你在羅斯威爾有一個煉油廠,可不可以和大家聊聊,您是如何賺到第一桶金的?”湯姆緊接著問道。

他想看一下陳劍秋如何解釋自己的發跡,聊這種事情很容易出現言語上的漏洞。

陳劍秋的目光和幾個偵探交匯了一下,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他拿起身邊那個小布袋,從裏麵掏出一疊美鈔,然後一張一張塞到了每個探員的手裏。

“出來帶得有限,麻煩各位不要嫌少。”陳劍秋一邊塞一邊說道,像極了一個市儈的商人。

“啊,陳先生,我們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多諾萬和湯姆互相看了一眼,有點尷尬。

“一路上還請多多關照。”陳劍秋分完了錢,在他們中間一個空的位置上坐下了。

“我是沾了阿斯特少爺的光。”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故事。

在杜撰故事這方麵,陳劍秋有著獨特的天賦,引人入勝而又合乎邏輯。

在他的故事裏,自己是大洋彼岸江浙一帶的商人,遠渡重洋來到這裏,最先是打算在墨西哥發展。

然而墨西哥政局多變不穩定,自己又隻得取道墨西哥,進入了美國,然後收到來西部“體驗生活”的阿斯特少爺賞識。

說到興頭上,陳劍秋取出一條在華雷斯搞到的墨西哥手帕,上麵的圖案極富西班牙特色。

就在陳劍秋講得眉飛色舞的時候,那些平克頓偵探們,已經默默地把錢揣到了口袋裏。

他們每個人分到了六十美元。

這些錢對於他們來說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不過是工資之外的額外收入。

錢和酒是潤滑劑。

這些偵探們,已經將自己深深地帶入到了陳劍秋的故事中去了。

“對了,可不可以告訴我下接下來的計劃啊,不用太詳細,告訴我要做些什麽就行了。”陳劍秋故事講完,開始了自己的問題。

“我現在好歹也算是抓捕團隊的成員之一,你們好歹讓我準備下。”他眨巴著眼睛。

多諾萬冷哼一聲:

“我說我們也不知道,你信嗎?”

“啊,這……”陳劍秋愣住了。

湯姆指了指前麵懷特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人誰也不信,之前在偵探社裏辦案也是獨來獨往。”

“他什麽也不告訴我們,天天擺著一張臭臉。”他的聲音裏透露著極度的不滿。

“那為什麽你們老板會讓他帶隊呢?”陳劍秋的話讓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

“額,有一說一,他能力還是有的,當初老板的兒子,威廉·平克頓,是把他當做西部三傑的接班人來培養的。”湯姆還是正麵回答了這個問題。

“屁!他有什麽能力?就仗著運氣好,破了幾個案子!天天拽得跟什麽似的。”多諾萬的話從鼻孔裏冒了出來。

“他沒結婚,沒孩子,家裏隻有個瘸了腿的退伍軍人老爹靠他養。”

“啊?你們美國人不是沒有贍養父母的義務嗎?”陳劍秋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

在19世紀的美國,機構養老逐漸代替了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

“誰知道呢。”多諾萬搖了搖頭。

“行了,和各位聊天非常愉快,我就在前麵一等座的包廂裏,大家有什麽事情可以去找我。”陳劍秋站起了身,拿起了那個袋子,向著自己車廂的方向走去。

他走過懷特身邊,拍了拍懷特的肩膀,把那個袋子遞到了他的麵前。

懷特鄙夷地看了那個袋子一眼,然後又將頭扭了過去。

陳劍秋也不說話,收起了袋子,返回了自己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