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沒有半點笑意的笑聲,“大師,所為佛法無邊普度眾生,大師能否渡我?”

他一怔,平靜的呼吸亂了。Www!QuanBeN-XiaoShuo!Com

“大師,在下情劫難渡,懇請大師超度。”我手一伸,握住他的手掌,“大師既然已然跳出紅塵外,又何必懼怕渡不了我?佛曰,人不入地獄我入地獄,難道大師舍身渡人的氣魄都沒有?如果你沒有,那你根本算不得佛門弟子,如果你有,那麽跟在我身邊渡我又有何妨?”

他拉拉被子,把自己全身裹的緊緊,從頭罩到腳,隻留一張臉給我看。“施主與佛無緣,還是……”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古怪的神情,不知道是祝福,是羨慕,是妒忌還是悲涼,種種糅合在一起,慢慢平靜,“小僧無能,懇請施主放小僧回去吧。”

拖拉著長長的被子,他一步步的朝門外走去,身姿古怪,寬大的被子似乎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我不能理解夏天的夜晚,他為什麽非要用被子將自己如此嚴實的裹住,難道是嚴守清規戒律不讓我碰到肌膚?

院子很黑,月亮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埋進了雲裏,算得上是伸手不見五指。

我看著月棲一步步的朝前走去,終於忍不住的開口,“月棲,那邊是茅房。”

他腳步停下,別扭的換了個方向,繼續邁著他的腳步,卻忘記了拖在身後長長的被子,腳下一踩,兩隻手大張著朝前撲去,“啊……”

我飛身而上摟住他的腰,避免了一場慘劇的發生,“月棲,讓我牽著你的手一起走好不好?走一輩子,我答應過你的。”

他的手飛快的從我掌心中抽了出去,揪住滑下的被子,再一次從頭披到腳,聲音急了,“放開我。”

“你說放我就放?”我兩眼一翻,索性連人帶被子一把抱了起來就往房間裏走,“有我守著你別想跑,老實的跟在我身邊,渡我一輩子。”

拿什麽方法留下你,我的愛人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段,通常我都是懶洋洋的賴著,偶爾心情好了就逗逗這個,哄哄那個,享受一下大家一起吃飯的快樂。

今天,我可是一大早第一個就爬到了大堂等著吃飯,當然我也沒忘記要帶著我的包袱——臨月棲。

沄逸飄然而至的身影在看到我抱著個大包袱死也不鬆手的時候停了停,旋即恢複了他的一貫冷然,優雅的尋了個位置剛想坐下,對上了我可憐兮兮的求助眼神。

他清雅的微笑,連笑容都那麽完美,不慍不火對上我的淒慘可憐,真不是一個檔次的,“怎麽了?”

不愧是我的知心人啊,一眼就知道我有難處了。

抱著懷裏的一坨,騰出一隻手伸向他,牽著沄逸坐到我的身邊,涎著臉,“親親沄逸,幫我想想辦法,怎麽留下他?”

他看了眼我連被子帶人裹著的月棲,眼角一挑,秋水橫波似媚非媚,“你這不是留著嗎?”

月棲在我的懷裏本來是垂目低眉沒有半分神色波動,在聽到沄逸的聲音後猛的睜開,傻呆呆的看著沄逸,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沄逸對著月棲頷首微笑,將不滿的目光投給了我,“你幹什麽了,為什麽這樣?”

我哭喪著臉,手指揉揉額角,“昨天一晚上,他都是這麽裹著自己,我一靠近就團團的包著,我怕他悶死自己,隻好躲在邊上,誰知道他居然開始念經,念了整整一個晚上啊,我要是不點他,我怕自己會被他念瘋,就算我不瘋他也需要休息麽,哪有整夜整夜念經的。”

沄逸纖長的手指擋在唇前,無奈搖首,月棲驚疑的目光隨著沄逸的動作而移動,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那你就這麽抱著吧,反正強搶民夫是你的特長,這一次連佛主的人都強了,自己做事自己當。”沄逸翩然起身,抿唇微笑,秀逸的離開我坐在一邊輕啜著他的香茗。

沄逸的態度很分明,隻是看他那悠閑的感覺,怎麽都覺得有報複我當初搶他來的嫌疑,什麽叫強搶民夫是我的特長?哼

伴隨著清幽的玫瑰花香,紫色的人影施施然的踏進門,一個慵懶的嗬欠後紫色的眼睛落在我和我抱著大包袱身上,唇角一勾,偏著腦袋假裝沒看到我。

“鏡池,救命……”

他哧了聲,“救命?言過其實了吧?”

“幫我想想吧,怎麽留下他。”完全的無助,看看月棲,人家的目光還一直流連在沄逸的身上,目光中寫滿各種情緒,這要在別人身上,定是一曲纏綿悱惻的男男之愛,可是兩個人都是我的男人啊。

我扳著月棲的臉,“不許看他,看我。”

“喲,看人都不讓了啊,那您不如把人家關在屋子裏綁在**,拿被子罩著臉,反正這是您老人家的強項。”鏡池不冷不熱的聲音顯然是不想給我什麽好意見了。

不給意見是吧?

我一抱月棲,擠擠眼睛,“這樣也不錯吧,那就白天一直抱著,晚上捆在**,什麽時候有了我的娃娃什麽時候放開你,我就不信你還能跑!”

為了表達我說到做到的決心,我索性端過桌子上的粥,舀起一勺送到月棲的嘴邊,“我沒封住你這裏的穴道,吃吧。”

琥珀雙瞳看著我,忽然閉上。

“你不吃,信不信我用其他方法喂你吃?”我將勺子放到自己的嘴邊,“月棲,你應該知道,上官楚燁什麽都要就是不要臉,你要大庭廣眾之下哺給你我也敢。”

我左一下挪動,右一下折騰,包裹著月棲的被子逐漸有下滑的趨勢,他眼神中的慌亂也越來越明顯,幾次張嘴想要說什麽,卻因為被我點著啞穴發不出半個音。

沄逸眼光一掃,手指輕握著我的手腕,“楚燁,解了他的穴道吧,我保證他不會跑。”

我心頭一喜,“真的?”

“怎麽,連我也不信了?”沄逸透潤的麵孔一拉,我手指連點,解開了月棲的穴道。

果然,月棲既沒有繼續他的念經,也沒有昨夜的堅持離去,隻是手指飛快的拉了拉蒙在身上的被子,再一次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我的臉忍不住的抽搐,“月棲,你打擺子麽,要是病了我讓柳呆子給你看看。”

沄逸拋了個白眼過來,美人就是美人,白眼都那麽的飄逸美麗。

“也不知道誰是呆子。”他對月棲點頭頷首,“這樣確實不能見人,我昨日在街頭看到一件絲袍鬥篷很是好看,還有麵紗扣,省了不少事,顏色是墨綠的,你先將就穿穿如何?”

月棲點點頭,眼神中還有些迷茫,“謝,謝鳳……”

又忽然住嘴了,不知所措的瞄了眼我,訥訥的低下頭。

沄逸了然的微笑,雲淡風輕中移步,清渺悠然的拋出一句,“叫我沄逸吧。”

“果然是,真的是,這,這怎麽可能……”月棲腳下一晃,不留神又踩到了被子角,直挺挺的朝地上撲去。

饒是如此,他也不肯鬆開捏著的被子,兩眼一閉,準備迎接到來的傷痛。

“月棲!”我一手撈住他,還沒等站穩,他從我的懷抱中掙出,腳下連退,幾次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我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感覺到他猶如見鬼一般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苦澀。

吸了口氣,我壓抑下心頭的煩悶,對著月棲的方向邁了一步,“我送你過去吧,我不碰你。”

他立即又往後瑟縮了一步,與我遠遠的拉著距離。

“楚燁,你不放心我陪他嗎?”不輕不重的話語,半開玩笑半認真,沄逸短短的幾個字讓我頓時語塞,縮回了腳步。

我象木頭一樣杵在那,目送著兩個人漸行漸遠,垂頭喪氣的坐下,抓起個包子咬了一口,又是怔怔的出神,食不知味。

“果然是喜新厭舊。”鏡池咽下最後一口粥,不無嘲諷的站起身,稀裏嘩啦的收拾著碗,敲的乒乓作響。

眼睜睜的看著他把我麵前的食物端走,我的手舉在半空中,“我還沒吃呢。”

“吃你家的月亮去吧,還吃什麽飯。”鏡池一轉身,端起剩下的餐點就走。

我筷子一放,吊兒郎當的架起腿,“你要不給我吃,今天晚上我就去房裏吃你,記住,沒有十個回合不許睡覺,別到時候哀哀哭求說不行了。”

砰!

裝早點的碟子飛快的砸回我麵前,裏麵的包子齊刷刷的跳了出來,再回頭已然看不到鏡池的身影了。

“鏡池哥哥,我幫你……”流星早抱著一堆杯盤追著而去,我拈起桌子上的包子,正對上幽颺水波蕩漾的眸子。

他溫柔一笑,滌蕩去臉上習慣性的漠然,“男為悅己者容,沒有人願意被心愛的人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越是姿色絕麗的男子越是不願為人看到醜陋時刻的自己,他那麽美,卻形容憔悴,身著僧袍,頭發偏又那樣,怎麽願意讓你看到?”

我拿著包子的手一頓,歎了口氣,“我知道,別說這樣的他在我眼中還是一樣漂亮,就是毀容了,斷手斷腳了,不能、不能人道了,在我心中也比仙子更美。”

他看著我,眼神裏看不出是什麽,隻是有光芒一閃而過,“你不懂男子,男子是不願意讓自己的愛人看到自己形容憔悴的模樣,如果是我,便絕不讓我的愛人看到我死前的樣子,這樣她的心中永遠記得的便是我最美的時刻,就象你如果真的武功被廢,毀容,斷手斷腳,你願意不願意被他們看到?”

我點點頭,悶聲不吭,算是認同了他的話,“謝謝你。”

他溫柔一笑,“穆公子冰雪,隻怕早在昨日就想到了,讚歎,讚歎。”

是啊,沄逸從不喜深色的衣衫,怎麽會突然買了那麽件衣服,還帶著鬥篷,隻怕是早已經猜到了月棲的顧忌。

沄逸啊沄逸,你叫我拿什麽謝你?

“可是沄逸的性子是從來不解釋,他太飄渺,飄渺到虛無,我真的希望他不要如此聰明,太耗費心血,我恐慌。”我擠出一絲笑容,“他的心思永遠是莫測的,如果當年我有你現在半分的領悟力,又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悲歡離合?”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性子,穆公子隻怕出身很高貴吧,所以性子清冷,也不喜多說心事,或許過些時日,會慢慢改變。”了了幾字,我忽然發現,幽颺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漠不關心,他什麽都看在眼裏,通通透透。

“說淡然,幽颺身上卻有種洗盡鉛華的獨特氣息,或許,這是時間的磨練才能擁有的。”青色煙雨,朦朧如霧,這就是幽颺。

“論氣質,無人能及穆公子的華貴,夜俠的魅惑,鏡池公子的靈動,月棲公子的出塵。楚燁好福氣。”

“怎麽不說我操心勞力?有一個傷風感冒的,我就心神不寧。”

忽然想到沄逸的病,我再沒有了半分的食欲,拋下手中的包子,“幽颺,我有事請你幫忙。”

他一楞,忽然又是溫柔一笑,“其實我也有事請楚燁幫忙。”

我們對望,忽然同時笑了起來。

我手一伸,“你先說。”

他點點頭,將我吃剩的東西仔仔細細的收拾好,直到桌上不那麽淩亂才慢慢的開口,“當年我帶著流星逃跑,為了避過高手隻好盡走人跡罕至之處,卻在過雪峰時將一柄鑰匙落在冰澗中,那時候我想若能逃得性命再回去取不遲,後來追殺的人越來越多,倒覺得落在那比放在我身上安全多了。”

我眼神一閃,“你要我去幫忙取出來?”

“那是寒冰澗,我的武功是陰冷一脈,我怕有些承受不了,楚燁功力至剛至陽,不知道能否幫忙?”

“幽颺有命,豈敢不從?”我懶散的一聲,忽然發現這話多少有幾分親昵的味道,再想要收口已是來不及了。

他抿抿唇,麵色突然變的嚴肅,“楚燁,如果取的時候有人覬覦,寧可毀了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我沉思著,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寧可毀了也不落入他人之手的東西,他卻囑托了我,莫非……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幽颺似乎也正在沉思中,沒有發現我表情的些微變化。

“放心吧,你這麽多年拚命保護的東西,我怎麽也要替你完整的取回來。”我隨意的神情完全掩蓋了心頭瞬間的悸動,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等我安排好沄逸和月棲的事情,交代好夜,我便隨你去。”

他似乎放下了心頭石頭一般透了口氣,“楚燁還沒告訴我,你要請我幫什麽忙?”

“小事。”我癟癟嘴巴,“中原武林風雨漸起,有一種微妙的緊張感,我想暫離武林,不如到西域走走,看看大漠風光,不知道幽颺能否做這引路人?”

“好!”他含笑答應,“我也想回師門看看,若是大家不嫌棄,我便做一次東道。”

幾言之間我和幽颺達成了約定,看著他輕鬆的答應,我的心頭仿佛也被那種沉穩的溫柔感染,悠然自得起來。

去西域,遠離中原武林的烽煙,這是我昨夜想了一個晚上想出來的決定。

如果是我和夜兩個人,什麽我都不介意,但是我帶著這麽多的愛人,鏡池,月棲,沄逸,想起這麽多離奇的追殺,我不想再麵對,也不想再深探究竟,我隻想遠遠的避開,過我的安靜日子。

也許,我應該和沄逸好好談談了,他,究竟瞞了我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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